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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昭襄王

 修远兮 2021-11-19


秦纪一

起柔兆敦牂(前255)

尽昭阳作噩(前228)

共28年


昭襄王

五十二年(丙午,前255)

1.河东郡守王稽因与诸侯各国勾结,犯罪被杀于市。

应侯范雎心情日渐抑郁。

有一天,昭襄王上朝时不住地叹气,应侯询问原因。

昭襄王说:“现在武安君已死,而郑安平、王稽等又叛国,内无良将,外多敌国,因此忧虑!”

应侯害怕,不知有何办法可想。

燕国人蔡泽听到这个消息后,向西入秦,先遣人对应侯扬言说:“蔡泽是天下善辩之人;如果他晋见秦王,必对你为难,夺去你的地位。”

(蔡泽,战国燕国纲成(今河北万全)人,善辩多智,游说诸侯。蔡泽在走投无路入秦,经范雎推荐,被秦昭王任为相.随后在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始皇四朝任职。在哲学上,倾向于道家,着重发挥道家“功成身退”的思想。)

应侯大怒,派人找他。

蔡泽拜见应侯时,倨傲无礼。

应侯心中不高兴,责怪他说:“你扬言要代我为丞相,希望听听你的说法。”

蔡泽说:“喔!你是多么后知后觉啊!四时各按其次序,成功者各相代谢。你难道没看到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文种的下场吗?难道不值得你警惕吗?”

应侯假意地说:“有何不可!这三个人的做法,是至义尽忠的表现。君子如能牺牲性命以成就美名,死亦无所悔恨。”

蔡泽说:“凡人立功,谁不是期望功成名就呢!身名都能保全,这是上策;名誉可为人效法,而自身灭亡,这是其次;声名败裂而自身保全,这是下策。商君、吴起、大夫种,作为人臣,竭尽忠心,立下功绩,可谓已达其志。闳夭、周公岂不是又忠又圣的榜样吗!此三人的志愿和闳夭、周公相比如何?”

应侯说:“很好。”

蔡泽说:“然而你的君王善待旧交,不伤害功臣的情形,与孝公、楚王、越王相比如何?”

应侯说:“不知道。”

蔡泽说:“你的功绩才能和这三人相比如何?”

应侯说:“比不上。”

蔡泽说:“可是你不知洁身隐退,将来所遭的祸患,恐怕会比这三人更大。俗语说:'日到正午就向西移动,月到圆满就逐渐亏损。’有进有退,有早出,有晚出,顺着时间各有不同变化,这是圣人的立身之道。现在你的怨仇已报,恩德已了,所想的都已达成,可是却无应变之策,我暗自为你担忧!”

应侯延请他为上宾,推荐给秦王。

秦王召见,和他谈话,十分喜悦,拜他为客卿。

应侯便称病辞官。

秦王起先十分赏识蔡泽的计策,派他为丞相。

数月之后,蔡泽被免职。

2.楚国春申君派荀卿为兰陵令。

荀卿,赵国人,名况,曾与临武君在赵孝成王之前辩论军事。

赵王说:“请问军事要领何在?”

临武君回答说:“上得天候的适当时机,下得地理的有利形势,然后观察敌人的变化行动,再发兵,抢先到达,这就是用兵的要领。”

荀卿说:“事情并非如此。我听说古时的方法,凡是用兵攻战,其根本在于使人民团结一致。如果弓矢不调和,后羿无法射中鹄的;六马不配合,造父无法驭车远驰;士兵人民不亲附,汤、武无法必胜。因此懂得亲附人民者,就是善于用兵者。因此,用兵之要,就在团结人民而已。

临武君说:“并非如此。用兵贵于乘形势、争利害,所用的是奇计。善用兵者,恍惚神秘,使敌人不可测,不知从何处而来;孙武、吴起施用此术,无敌于天下,哪里一定要靠团结人民呢!”

荀卿说:“不对。我所说的是仁者之兵,王者之志。你所重视的是权力计谋,形势利害。仁者之兵,不可使用诡诈计谋。你使用诡诈计谋,将会使人民怠慢、羸惫,君臣上下之间,滑乱离心,而无仁德。因此,用桀之术欺诈桀,尚有巧有拙,和幸与不幸。用桀之术欺诈尧,好像用卵击石,用指头搅沸水,如身赴水火,进去就被烧焦淹没了。因此,仁者之兵,上下同心,三军协力;臣子对于君王,下位者对于上位者,如子之事父,弟之事兄,如以手臂保护头部和眼部,掩盖胸腹。用诡计袭击人,和先惊扰再袭击是一样的。再说仁者治理十里之国,就有百里的美誉,治百里之国,就有千里的美誉,治千里之国,就有四海的美誉,这样,必耳聪目明,敬慎警戒,相和为一。因此仁者之兵,聚积,则成整齐的士卒,分散,则成行列,延长,则如莫邪的长剑,遇之者皆断;锐利,则如莫邪的利锋,遇之者必败;圆居方止,如盘石一般,触碰者棱角毁坏而退。再说暴虐乱国的君王,有谁会去归附呢?那些愿意归附的人民,必暴国之民。人民亲附我,欢喜如见父母,喜爱我,芬芳如遇椒兰;他们回顾君上,畏惧如火之灼黥,怨恨如见仇人;人之常情,即使是桀、跖,岂有肯为他伤害喜爱的人的呢?这就好像叫人家的子孙,伤害自己的父母。他们必将来诉说,又何必使用诡诈呢!因此,仁者执政,国家日明,诸侯各国先归顺的安定,后归顺的危险,对抗他的削弱,反叛他的灭亡。《诗经》上说:'武王高举旗帜以兴师,手杖斧钺如烈火,无人敢阻止于我。’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孝成王和临武君都说:“很好。请问王者之兵,用何道术,如何做?”

荀卿说:“凡是君主贤明,他的国家必安定;君主无能,他的国家必混乱;重视礼义,他的国必大治;轻贱礼义,他的国必动乱。安定者强盛,混乱者衰弱,这是强盛衰弱的根本。上位者能教化人民,下位者可供派用;上位者不能教化人民,下位者无法派用。百姓可供派用则国强,百姓无法派用则国弱,这是强盛衰弱的原则。齐国人重视技击,施用技击之术,斩得一首,政府赐锱金来赎头,斩首虽战败也赏,不斩首虽胜也不赏。如果敌人脆弱,齐兵可苟且一用;如果敌人强大,齐兵就涣散分离了;像飞鸟一般,反覆无常,这是亡国之兵,没有比这种兵更衰弱的了,这等于雇用市中之人,而使他们战斗啊。魏国的军士,按照标准录用:身穿三种盔甲,手操十二石的弓弩,身负五十支矢,再置戈于肩上,戴冠披胄,佩带宝剑,背负三日粮食,半天要疾走百里;被选录者,免他的徭役,给予田宅便利。这样,他的气力几年之后虽衰弱,而所得的利益却未可夺,即使更改选举,也不致改变这个原则,因此,魏国领土虽广,其税收必定很少,这是危国之兵。秦国,百姓生计困窘,国家的刑罚却非常严酷,君王借此威势胁迫百姓出战,让他们隐蔽于险恶的地势,战胜,给予庆赏,不胜,以刑罚对待他,这样,人民要从上位者获利,如不经由战斗,就没有其他方法了。有功则奖赏,凡斩敌首五个,就发给他五户,这是使人民强壮、长久安治的方法。因此,他的四代皆胜,这不是侥幸,而是有所以致此的道理。因此,齐国的技击,无法抵挡魏国的军士,魏国的军士,无法抵挡秦国的利兵,秦国的利兵,无法抵挡桓、文的节义制度,桓、文的节义制度,无法抵挡汤、武的仁义道德,如抵挡汤、武仁义之师,就好像用至薄脆的东西,去投击石头。大凡这几个国家,培养的都是营求封赏、奔赴利益的士兵,和佣徒卖力气者无异;未有敬爱他的长上而为之效死,安于制度,极于节义的道理。侯各国有一国能尽力于全义的,则其他数国都危险不保了。因此,其他国家的招贤纳士,重视诡诈,崇尚功利,渐成习惯。礼义教化能和仁义相齐一。因此,以诡诈对抗诡诈,尚有巧拙之分;以诡诈对抗礼义教化,就好像用锥力摧毁泰山,无不失败。因此,汤、武诛戮桀、纣时,拱手揖拜,指挥军士,强暴之国,没有不被臣服的,杀桀、纣就好像杀一个平民。因此《泰誓》上说:'纣这一个独夫’,指的即是如此。因此,士兵能受仁义教化,则可统制天下,其次则可统制邻近敌国。至于招贤纳士,重视形势诡诈,崇尚功利的士兵,则胜败无定,时敛时开,时存时亡,互为胜负了。如此称之为盗兵,是君子所不采用的。”

孝成王、临武君说:“很好。请问为将之道。”

荀卿说:“最聪明的办法,是不用疑谋,最正确的行事,是不犯错误,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要后悔;行事能做到不事后追悔即可,不可自以为必胜。因此,发号施令,要严厉有威信;庆赏刑罚,要确实有信用;建筑营垒,收存财物,要周密而牢固;军队移动,要安稳,要迅速;派间谍查探敌人,要潜隐深入,错杂隐藏于敌人之中;遇到敌人决一死战时,一定要用自己熟知的计谋,不采用可疑的策略,这就叫做六术。不可用自己喜爱的为将,而废弃所厌恶的,不可因胜利怠惰,而忘记挫败,不可对内威严,而对外轻忽,不可见利益,而不顾害处,凡是考虑事情要精熟,而施用钱财要宽裕,这就叫做五权。将领所以不接受君王命令,有三点原因:身可杀而不可以支使处于不安全的地区,身可杀而不可以支使打不可胜的强敌,身可杀而不可以支使欺压百姓,这就叫做三至。凡接受君王的命令而率领三军,三军既定,百官得序,群物皆正,那么主上不能使他喜,敌人不能使他怒。心中有主见,非外物所能动摇,这就叫做至臣。谋虑必在事先,而加之以敬谨,慎终慎始,始终如一,这就叫做大吉。大凡任何一件事,其成功必在于敬,其失败必由于慢。因此,能使敬心胜过怠惰则吉,如使怠惰胜过敬谨则灭;能使定计胜过欲望,则可从心所愿,如使欲望胜过定计则凶。战时如防守,行军如作战,有功如侥幸。不敢有一念之松弛,敬慎谋虑,不敢懒怠旷废;敬慎行事,不敢懒怠旷废;敬慎督吏,不敢懒怠旷废;敬慎待民,不敢懒怠旷废;敬慎观敌,不敢懒怠旷废,这就叫做五无旷。慎行上面所说的六术、五权、三至,而以恭敬不怠的心情来处理他,则可通于神明,这就叫做天下的良将。

临武君说:“很好。再请问圣明王者的军制如何?”

荀卿说:“为将军者不弃鼓而奔,驾战车者不弃辔而逃,百官不弃其职守而走,士大夫死在行列中,闻鼓声则前进,闻锣声则后退。服从命令最重要,建立功绩是其次。命令不许前进而擅自前进,不许后退而擅自后退,论罪过是相等的。不杀老弱,不践禾稼,顺服者不擒捉,相顽抗者不赦免,奔走逃命来归者不俘虏。凡诛杀,不是诛杀百姓,是诛杀扰害百姓的乱贼。百姓如有捍卫乱贼的,也与贼相等。所以不战而退者得生,向对抗拒者得死,奔走逃命者赦免,而加以安置。商朝的微子启忠于纣王,后归顺周朝被封于宋,专门谄谀纣王的曹触龙被斩首于军中,商朝归顺周朝的百姓,生养之道和周民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周朝的邻近各国讴歌称颂,遥远者匍匐来归,幽闲僻陋的国家,没有不乐于供驱使的,四海之内,宛如一家,凡交通能到达之处,没有不服从的,这就叫做人师即为人表率的人。《诗经》上说:'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就是说这种情况。王者有施行惩处而不挑起战争,因此城池有人固守者不攻,两军对阵不先行出击,敌人上下彼此喜悦,则从而庆贺,不屠杀城池,不偷袭敌军,不诛杀百姓,不劳师过久,因此,乱国之民欣慕这种主政,不安心于自己的君上,而企望王者之师来拯救。

临武君说:“很好。”

陈嚣问荀卿说:“先生论兵,常以仁义二字为本。具有仁心者知道爱人,行义者遵循道理,那么又要兵做什么?凡是用兵作战,就是为了争夺。”

荀卿说:“这是你所不知道的。具有仁心者知道爱人,因为爱人,所以厌恶别人残害人;行义者遵循道理,因为遵循道理,所以厌恶别人害人。兵战,是用来禁止暴乱,消灭祸害的,不是用来争夺的。

3.燕孝王去世,他的儿子喜即位。

4.周民向东逃亡,不愿为秦国人民。

秦人灭周,迁周重器,又把西周文公迁到狐之聚。

5.楚王把鲁国迁到莒,并占领土地,鲁国到此完全灭亡。

五十三年(丁未,前254)

1.秦将摎出兵攻打魏国,占领吴城。

韩王入奉朝见。魏国将国家归附秦国,并接受秦国的命令。

五十四年(戊申,前253)

1.秦王在雍行祭天之礼,祭祀上帝。

2.楚国迁都于钜阳。

五十五年(己酉,前252)

1.卫怀君到魏国朝见魏王,被魏人杀死。

魏人改立他的弟弟,就是元君。

元君是魏国的女婿。

五十六年(庚戌,前251)

1.秋天,昭襄王去世,孝文王即位。

尊奉生母唐八子为唐太后,立子楚为太子。

赵人送子楚的妻子归秦。韩王身穿丧服,入祠堂祭吊。

2.燕王喜派栗腹办理交际,结好赵国,用五百斤黄金送给赵王当酒钱。

栗腹返国后,对燕王说:“赵国的壮年人都死于长平之战,剩下的孤幼还未成年,可以去攻打他。”

燕王召见昌国君乐闲询问,乐闲回答说:“赵国的边境都是强敌,必须四面应战,因此人民勇于战斗,不可轻率攻打。”

燕王说:“我可出五倍兵力去攻打。”

乐闲回答说:“不可。”

燕王十分生气。

众臣都认为可以攻打,于是派二千辆兵车,由栗腹率领,攻打鄗,卿秦攻打代。

将渠说:“原来打算与人家建交亲善,用五百斤黄金送人当酒钱,使者回来报告之后,反而去攻打他,如此不会有好结果;出师必定无功而返。”

燕王不听,亲自率领部队前往。

将渠拉着燕王印玺的带子,阻止他,燕王用脚踢他。

将渠哭泣着说:“我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君王啊!”

燕军来到宋子,赵国派廉颇为将,出兵迎击,败栗腹于鄗,败卿秦、乐乘于代,向北追击败兵五百多里,包围了燕国。

燕人向赵国请和,赵人说:“必须命令将渠主持议和之事。”

燕王派将渠为丞相来议和,赵国才退兵离去。

3.赵国的平原君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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