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山上的矿洞，还有打沙哐哐响的机器声，都是我生命中一道很深的记忆 那个夏天，我回到了故乡。 父亲曾在这边买了些东西，随意时间的流淌，那些东西几乎用不上了。“有空，你就把它们载回老家。”父亲说。就在那个夏天，我把那些东西塞上小车，然后开上五六个小时的车才终于回到了老家。 回来了，总得住上几天。自从念大学之后，故乡的山，水还有人，在我心里渐渐陌生起来。而他们也一样，对我也陌生起来。“这是谁家的人呀？”走出家里的几百米外，那些村里人就不知道我的出处了。 我想到河边走走，可惜，在村旁爬过的河流已经不是昔日的河流。上游的水坝在二十年前筑好，再穿过一座山流到其他地方后，流经这里的水已是单薄无比。加上村里生活的污水排进来，那简直是一条臭水沟。河两边不再是生机勃勃的杂树野草，能见点自然界的绿色已经算很不错了。看了一眼，赶紧走开了。 我爬上了山。老家的山，高矮不一。我想到了山上的那些矿洞，离村远一点的山上，撒满了很多矿洞。那些矿洞，对我来说，是一道很遥远的记忆。它可以延伸到我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这里很流行挖矿，连相邻的广西与湖南都有很多人过来挖矿，希望通过挖矿能赚到大钱。 矿是金矿。 我小时候也帮父亲挖过金矿，用簸箕从矿洞里把挖下来的泥土石头拖出来。挖金矿，并非挖出来就是纯黄金。那些黄金大多数都是依附在半透明的石头中，而那些半透明的石头往往源于山中的石脉。挖金矿就是根据那些石脉往里面挖。如果石脉在山里分支了，而矿洞也会随之分支。当然，具体的情况还是由挖出来的石头的含金量来决定。很多矿洞挖着挖着，石脉没有了，或石脉中不含金了。挖金矿的时候，我们往往把石脉里的石头留下来。那是含金的原始材料。 要想获得石头里的金，并非那么简单，我们还要把石脉里的石头从矿洞里运出来，然后用机器把石头打成沙。所以挖金矿一定要有自己的厂棚，而且厂棚一定要建在有水的地方，打石的机器在工作的时候，必须有适量的水注入，一方面是降温，另一方面是防止灰尘的产生。 用来打石的机器，——靠里面有很多沉重坚硬的铁块快速的转动，敲打，石头才能变成沙。所以，那机器发出来的声音，哐哐地，非常响。人在旁边说话，根本听不到说话的内容。我们用的都是小型的机器，那些石头得靠人一点一点地拨进机器中打碎，打成沙，再从下面的出口出来。离出口不远，还有一个很大的沙坑，用来存放机器流出来的沙。黄金依附在石头中，石头被机器打成沙后，很多黄金也相应从石头中剥落出来。通俗来说，这算是挖金矿的第二个流程吧，第一个流程就是前面所说的，把含金的脉石挖出来。 石头打成沙之后，还要淘沙，也可以说淘金。在沙坑旁边，我们还挖一个大水坑，专门用来淘金。我小的时候，也没有少去淘金，但一般都是和村里的伙伴一起去的，到山涌边，带上家里的木金斗。很多经过淘金几次后的沙，会流入山涌，我们拿它们来淘。将大概半斗的沙放在金斗里，在水坑中轻轻的来回摆动，将沙一点一点地抖走，淘到最后就可以看到少量深黄色的金粉，夹在淘剩的细沙里。然后连同那些细沙，一起倒进随身带的琉璃、瓷罐等容器中。  从挖矿洞，到运石头，到把石头打成沙，到淘出金来，这些都需要花费我们很多时间与精力。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有做过挖金矿，到打沙，到淘金，到最后提炼黄金一个流程的活。但在他的这些“金”活生涯中，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做通过买别人处理过一两次的沙，然后再重新放在机器里打，再淘，再提炼的活。他在这些活上赚的钱并不多，但也能够养起家来。我与哥哥小的时候，只要是周末或放假，经常跟随着父亲爬几座山，有时候还得帮父亲挑一下柴油，走很远的山路，到父亲的厂棚里帮他打沙，就是守在机器旁边，将在大堆沙一点一点地拨到机器里打。父亲就把要打的沙放机器上方的大平台上，方便我们往下拨。有时候他也在水坑旁边淘金。我与哥哥轮流坐在机器旁边拨沙到机器中打。那机器哐哐的声音虽然很响，但很单调，像十足的催眠曲。我坐在一旁干着活，常常犯困，等轮到哥哥在机器旁边干活的时候，我就溜到厂棚的房间里睡觉。一躺下来，没两三分钟就睡着了。我们中午不回去，就在厂棚里做饭吃，但为了方便，很多时候煲粥吃，里面只放盐，油和很多味精。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在周围采到了一颗很大的大雁纵（一种蘑菇），用来煲粥，非常香甜。这些，对我来说，是我生命中一道很深的记忆。 挖金矿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我老家那里，大多数的老人，都有过挖金矿的经历。但能通过挖金矿富裕起来，只是极少数人。按我们老家话来说，能挖到含金量大矿的人是命水好。一两年下来，他们就建起了豪宅，过上富裕的生活。我们村里有几户人家正好有这样的命水，挖到了富矿，然后拼命地挖。晚上怕别人偷挖自己的金矿，还得留一两个人守在那里。同时，挖金矿还是一件危险的事，一是怕塌方，很多山的土质是比较松软的，如果没有木头支撑不到位，一下大雨，矿洞容易塌方，挖矿的人有可能被埋在里面。二是怕水浸，有不少石脉是往地下走的，挖洞也只往地下挖。往地下挖的矿洞容易挖到泉眼，如果遇到暴雨，被雨水冲进来，人在下面作业，抽水又不及时，很容易被水淹。第三是怕遇到神经式的哑炮。这个是最危险的，炸药明明点着了导火索，却又久久不响，等人去查看了，却又爆炸了。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进去的人基本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挖金矿，并不只是用铁镐，铁锹，簸箕等工具就可以了。等那些石脉延伸进很大很坚硬的石头中的时候，很难用工具挖得动，得用炸药去炸。我听我父母说过，谁谁挖矿时被炸药炸死了，脑袋都被炸烂了，脑浆都流出来；谁谁被炸飞的石头砸死了，肠子都涌出肚皮来……听起来挺恐怖的。 那时候，我还是中小学生。有一些矿洞就在公路的旁边，那些挖出来的泥石，矿主认为不重要的就把它们堆在路边。放学的时候，每当我们经过那里，都会有一些伙伴去泥石堆里挑一些半透明的石头，在水里洗干净，细细地看里面有没有金子。有一些金子就“长”在石头表层，或石头表层下，用肉眼可以看得到。捡到这些石头，我们都会放在书包里，回家拿给自己的父母。有一些人好运的，会捡到“长”满金子的石头，随便一转手卖掉，都可以赚上几百，甚至是几千块钱。 后来，我念大学的时候，挖矿的行为就被国家禁止了，炸药也禁止在市场上贩卖。原因估计是以下三个，一是会造成环境污染。二是会对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危害。三也是保护我们的国家资源吧。于是，大大小小的很多矿洞几年后都被淹没在杂树野草中。 我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望着远处高高矮矮的山，那些关于挖矿的记忆又不时地漂浮在我的脑海里。 2021年3月22日星期一夜  以爱与青春为名，陪你一路成长 不失初心，不忘初衷 一片荒草照野园 微信号 : mozuning804 就这样默默地写着自己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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