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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人生:童年记忆中的红薯

 天地一沙鸥1975 2021-11-19

     刚来广东的时候,有一次出去吃饭,服务员端上了一盘青菜。

   我仔细一看觉得很纳闷,这是不是老家的红薯苗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番薯叶?城里人就是怪,躲进包房吃野菜。这东西也能吃?在我们老家都是用来喂猪的。

    用筷子挑了几根番薯叶放进嘴里,一种略带怪味的清爽感在齿尖慢慢弥漫,思绪却渐渐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

    在湖南老家,家家户户都种红薯。

    端午时分,龙舟水密密麻麻向大地倾泻,旱地被浇得湿透了,平时坚硬的土疙瘩成了软糯的泥团,正是扦插红薯的好时节。

    早前留下的薯种已经开枝散叶了,一根根薯藤在春雨的洗礼过后,正向四周渐渐蔓延。冒着大雨,母亲把整条薯苗从地面露出来的部位一根根剪断,背回了家。



    在农家院子的走廊里,滴水的屋檐下,我和哥哥帮着把一条条薯苗的剪成一尺多长的枝条,每根枝条上都带着一两片的叶子,整齐的码在一起。

    那个季节,湘中南的大地,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湿”。穹顶像是一口云层构成的铅灰的大锅,把天地万物笼罩在里面,雨水从铅灰色的天空中肆无忌惮滴落,通常一下就是好几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屋檐的瓦槽像一张张伸出来的小嘴,雨小时,吐着成串的珠子,雨大时,吐着连绵的瀑布,沿着屋檐构成一张水幕,把农家院子锁在了烟雨之中。平时喜欢在细雨中穿梭觅食的小燕子,也被困在屋檐之内,不满地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

    那时候,父亲去世一年多了,母亲带着我和哥哥生活。农家院子里的悲伤尚未散去,可艰难的生活还得继续。

    雨帘之后,我一根根剪着红薯苗。有时,童心未泯的我,也会用一个红薯苗的嫩枝,每半厘米左右轮流折一下,却不把枝条皮折断,做成一个薯藤“项链”。“项链”挂在耳上,随着头的转动而左右摇摆,贴在脸上,有一丝惬意的冰凉。

    即使是倾盆大雨,我们依然要去扦插薯苗。只有在大雨中,泥土稀松,才能把鲜嫩的枝条插进地里,也只有在连绵的阴雨天,薯苗才能存活,生长。

   连绵的阴雨慢慢散去,天空渐渐放晴了,天气慢慢热了起来。扦插下去的薯苗也慢慢开始分枝,枝条渐渐覆盖住裸露的地面。这时候,我们要对红薯藤进行翻蔓,以免藤条上也长出小红薯,抢走主要块茎的养分。

    除了一次翻蔓,地里的红薯并不需要我们操多心。就像农村放养的孩子,给他一点土地,他就会顽强地自然生长。

    农历十月,晚稻已经收割,红通通的桔子挂在枝头,在泥土里慢慢膨胀大的红薯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与播种时的阴雨连绵相反,收获的季节天空一片瓦蓝,甚至连一丝云也没有,阳光温暖而澄澈。在欢笑中,我们翻开红薯地,挖出肥硕的红薯挑回家,把红薯藤留在原地,晒干一点减轻分量,再慢慢背回家。

    红薯运回家之后,主要有两种用途:第一种是磨成淀粉,做红薯粉或者卖出去;第二种是做成红薯干,给孩子们做干粮,零食。

    红薯干应该是孩子们主要的零食了,做法又分为两种。

    小时候特别喜欢在家里做红薯干。把红薯洗干净后,倒进一口大锅,用一晚上的时间,用柴火慢慢煮着。到了早上,我们总是迫不及待地去揭开锅盖,并不是为了吃红薯,而是特别喜欢煮红薯时熬出的糖浆。暗红色黏黏的糖浆,装在碗里,是一种特别的诱惑,是这个季节特有的诱惑。糖浆甜得甚至有点腻人,而在我们那个时代,这就是无上的美味。



    煮熟的红薯,要么直接切片,做成一块块的红薯干,有点像现在商场卖的包装好的红薯干。但是,我敢说,商场的红薯干绝对没有我们小时候吃得那么甜,更没有那种原生态的田园味道。

    红薯干另外一种做法就是,把煮熟的红薯捣成泥,放进模子里,做成一块块像布片一样的红薯粑粑。有时候,在做红薯粑粑的时候,还会放进一些桔子皮碎粒,吃起来有一种桔子的香味,别有一番风味。

    天又凉了一些,开始打霜了。我们终究没有忘记还遗留在地里的红薯藤,该把它们背回来,储存起来做猪饲料了。

    我想起了某年初冬一个特别寒冷的日子。那时候,母亲离开我们,只有奶奶带着我和哥哥一起生活,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为了养活我们,奶奶给一户城里的人家带小孩。那户人家因为违反计划生育生了二胎,怕人发现开除公职,就把二胎的小女孩寄养在我家里。

    那天,读高中的我放学了,和平时一样慢慢走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小女孩跑来跟说,“快去山上帮一下奶奶。”

    我连忙往山上赶去,走到半山腰,我看见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奶奶正背着红薯藤,在山路上艰难地一步步往下挪。我赶紧跑上去接过担子,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大约十年之后,奶奶去世了,就葬在我接过红薯担子的地方。

    前年,我回来趟老家,发现家里红薯地已经没了。没人愿意再种地了,一块块自留地原来都是界限分明,现在都长满了荒草杂树,连成了一片,根本分不清是谁家的了。甚至,杂草中还不时蹿出一只野兔,田园已经完全荒芜了。

    故乡的红薯,好像已我渐行渐远,而童年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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