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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善骁·读他的诗使我也年轻了

 新用户24030ygV 2021-11-22

1990年寒假之后,北京的一所中学开学了。

上课的铃声响起,一位女老师夹着书本和备课笔记走上讲台,学生们齐刷刷地起立,齐声声喊道:“老师好!”女老师柔声地回答:“同学们好!”学生们哗地一声坐下。

“同学们,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课,我要讲的内容是……”

突然,女老师停住了讲课,因为她看到有学生并没有在专心听课,而是低着头在课桌下面偷偷写着什么。她悄悄走到一个女学生身旁,发现她正在专心手抄——抄的也是一本手抄本。发现露了馅,学生惊慌地抬头看着老师。

老师问:“你在抄什么?”

“抄诗。”学生如实回答。

“谁的诗?”

“汪国真!”

老师回到讲台后问学生:“你们喜欢汪国真的诗?”

“喜欢!”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全北京的学生都喜欢!”有人补充道。

“好吧!希望看书念诗是好事,但那是课余时间的爱好,决不能影响听课!”

晚上回到家里,她将这件新鲜事告诉了丈夫孟光,孟光是学苑出版社的编辑部主任,听了妻子的话不禁深感惊讶:出版社出过不少名家诗集,却没有进入读者的法眼,销量几乎都在低量级徘徊。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写诗青年,居然以自己的一首首短诗征服了一大群年轻的心,并以最原始的手抄本形式广为传播。

职业的敏感性立即让孟光看到了出版社出书盈利的曙光,于是他让妻子借来了这本手抄本。读后他十分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遂将它放到了出版社领导的案桌上。

    1990年4月20日,汪国真应出版社之约,将他的书稿交给孟光,一个月后汪国真的第一部诗集《年轻的潮》,以最快速度在北京学苑出版社出版面世。随之开始了20时间90年代一阵狂热的“汪国真热”,“汪国真现象”也成了文坛上少见的一道风景线。

大半年后,1990年底,一编部主任徐静走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谢总,你可能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多关心书市行情,年轻人现在爱读什么书,爱读谁的作品,不一定了解位年轻诗人汪国真的诗作,正在或已经成为年轻人争相阅读、狂热传抄的珍品,洛阳纸贵,几家出版社看到这股热浪,加足马力以最快速度出版了各种不同版本的《汪国真诗集》。现在我们已经来不及争抢原作了,但我手头这本书的两位作者,站在读者的立场上,从别样的角度鉴赏评述汪国真诗作精品,内容精彩,文字也很优美。我想这本小书也会与《汪国真诗集》一样受到热捧,因此建议尽快列选出版。说着她交给我一本书稿,作者为两个陌生名字——周彦文、贺鹏飞,书名是《年轻的潇洒——与汪国真对白》。

老实说,对我这个席不暇暖的忙人来说,汪国真的确还是个初次听说的名字,但凭着对文学的爱好,当我翻阅书稿后,与徐静所见略同,就采纳了的建议,将这本篇幅不大的书稿列入优先出版的选题。第二天,徐静带着汪国真来到我办公室与我见面,我向这位似乎面带羞怯的年轻诗人,提出出书后亲自来公司签名售书的建议,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1991年1月《年轻的潇洒——与汪国真对白》出版后,发行部决定于2月3日第一个星期日(当时还是单休日)在公司院内举行首发式,并提前在《北京晚报》上发布了消息。售书活动定于上午9点开始,守规矩的汪国真早早来到现场。一贯拒绝坐专车的,按惯例从安定门外家里赶到位于安定门大街上的出版社。当骑到快接近安定门大桥时,我惊奇地看到许多人冒着凛冽的寒风整齐地排着一行长队,似乎在等待抢购什么紧俏物品。我好奇地过桥顺着队伍向南骑去,骑到出版公司门口时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大早从四面八方赶来购书的读者,长队的起点就在大门口,听说第一位读者早在清晨5点多就冒着寒风从郊区骑车来了。9点整,大门准点打开,在发行部人员的引导下,人们一个个井然有序地走到售书桌前,交钱,接书,请汪国真签字,然后心满意足地边走边看,欣喜地离开。发行部为首发式准备了一千本样书——这个数字对出版社来说不啻是一场豪赌。但却万万没有料到,样书一售而空,在售书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感人故事。从石家庄赶到北京的一位军人,一下子在售书桌上放了四张大团结,买下十本书,并抱歉地对后面排队的人解释:“我是受战友委托,请假连夜乘火车来为大家买书的。”一个一大早坐了一个半小时公交车赶来买书的小姑娘,把一口袋硬币交给售书员说:“这是我平时积蓄的3.2元零花钱,但还不够书款,不知叔叔能不能卖给我一本?”为之动情的售书员郑重地将一本3.7元的书递到她的小手中。一位女大学生看到首发式的启事,果断地退掉了预订于当天寒假返家的车票,一早挤进了长长的买书队伍。两位从通县赶来的青年,由于人地生疏,走了不少冤枉路,等找到出版社已经十点多了。书已售罄,在他们的苦苦恳求下,售书员只好从留下给本社人员的样书中抽出两本,满足了他们的心愿。

中午照例要请作者吃饭,席间我很感谢汪国真给我们出版社带来的喜庆旺气,腼腆的他只是笑而不语。看来他对这次售书活动十分满意,并答应再给我们一本新作。半年后,他与巴丹合著的作品《汪国真独白》就又在我们公司问世了。被誉为“诗坛王子”的汪国真,在这本“独白”中,他以细腻的笔触,复杂的心情,朴实的语言,行云流水般地回顾了“我的诗,我的路”,记叙了“童年是一场游戏”、“温馨是家”到“第一次发表作品”的成长过程,追溯了“迟来的恋情”、“痛苦酿成诗”、“情到深处人孤独”的爱情经历,以及讲述了“走进心灵”、“从来作诗苦”、“塑造一个完全的我”的成功故事。

汪国真曾经年轻而不成熟,也有过迷茫地徘徊在人生旅途上的低潮时刻——

有时感觉自己

真像一只孤独的大雁

扇动着疲惫的翅膀

望天也迷茫

望水也迷茫

汪国真却以一种执着的追求,永不止步的攀登,沿着诗路披荆斩棘,去巅峰寻找清晨的那一缕曙光—— 

我不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边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想追逐

也不想逐浪……

我只管

走自己的路

我就是

——南校的波浪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

无论生活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敬我

汪国真终于以他发自心底的吟唱,征服了多少少男少女,他的诗如同一江春水自东向西奔流,他的歌如同一群大雁飞过大江南北。而他对读者送给他的鲜花和掌声的回答则是——

让我怎样感谢你

当我走向你的时候

我原想收获一缕春风

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是的,正如出现在我眼前的汪国真,依然羞怯,依然腼腆。然而正当汪国真高唱着从来不想改变初衷,从来不想埋葬向往”阔步前行的时候,谁能料到,59岁的他告别了他的诗歌世界,他的千万读者。2015年4月26日凌晨两点,汪国真逝世了。无数读者默念着他的诗句为他送行——

不必回头

无需叮咛海浪

要把我们的脚印

尽量保留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在初识汪国真以后,我开始翻读他的作品,而且也像许多年轻读者一样,爱上他的诗。

爱他的诗,因为诗风清丽明亮。看惯了钢筋水泥的城市,进入汪国真的诗中,仿佛重返童年的乡村,看到了一缕缕久违的晨炊。与此相反,有太多艰涩难懂的诗歌作品,除了诗人的自我吟诵陶醉外,并没有走进读者的心灵,当然也得不到共鸣。

爱他的诗,因为内容真诚深沉。在物欲横流、无官不贪的社会中,汪国真的篇篇诗作,都在呼唤着真善美的人性,道出了人们渴望诚实、感恩、友爱的心声

爱他的诗,因为诗文蕴含哲理。汪国真将其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通过他的诗句传递给感到孤独、失望和落寞的那些读者,优美的旋律渗透于他们的心灵,使他们受到激励,看到希望。在他的诗中,结尾的句子往往是画龙点睛,精辟入骨。

爱他的诗,因为语言朴实无华。自然平白,却是曲径通幽;简洁明了,却是意境深远;朗朗成诵,却是回味无穷。汪国真给沉默已久而且愈来愈变得怪异离奇的诗坛,吹来了一股充满自然气息的清风。

汪国真的诗与席慕容的诗、三毛的散文以及琼瑶的小说,代表着人们对那个年代大众流行文化的记忆——

宁肯像种子一样等待

也不愿像疲惫的陀螺

旋转得那么勉强

我是多么不情愿

把惆怅也化作诗行

在人生的路上

留下一路苦涩的芬芳

我信奉真实

却不信奉谶语

我崇拜真理

却不崇拜权力

我把小船划向月亮

就这样划啊

把追求和独立连在一起

把生命和自由连在一起

人,不一定能使自己伟大

但一定可以

使自己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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