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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仁 | 回忆我的父亲(四)

 天下孝义人 2021-11-22


往期回顾 

·  邓小平路居纪念馆

·  1989年《风流父子》赴京演出

作者:石景仁

亲亲善友   克己奉公 

父亲是很重感情的人。他知恩图报,提携众亲。他很孝顺,非常顺从曾养育过自己的姨母。他一生不信神鬼。他的二表嫂是个神婆子,家中供奉着“大仙爷”。有一次,她和家人发生矛盾,就大仙爷“附体”,闹得鸡犬不宁。无奈之下,她的二儿子到城里搬父亲。父亲只得同他一起回村里去平息。一进院门,父亲就大声说:“这是哪一路神仙显灵啦!你要真有本事,就到台湾把蒋介石捉来,给俺们看看!”“神仙”顿时无影无踪。但是父亲的姨母笃信神灵,因拗不过老人,他违心地加入一贯道。解放后,该组织被定为反动会道门。父亲虽然根本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却也因此做了不少的检查。父亲对和他一起过过童年生活的表兄妹都十分关心,甚至对他们的子女也给予不少关怀。他们及子女有什么事情、困难,都来找父亲,父亲好像是他们的族长。父亲的三表兄的大儿子,是在父亲资助下远去西安读书,后来参军、提干,也对父亲十分孝敬。解放初,我三舅一家子女多,长期生活困难;我的二姨父染上毒瘾,后又被判刑入狱,一家人陷入困境;我的三姨,丈夫是旧军人,解放战争中失去音讯数年。他们几乎都是在父亲的周济下走过来的。几十年后,我张罗着做几件家俱,已经年迈的二姨父听说后,找上门来,主动介绍给我一位木匠高手。等完工后,老人死活不让我开工钱。他说:我欠你父亲太多了,你就让我为你做上一点事吧。我真没想到,人到老时还对别人的恩德如此念念于怀。
父亲是一位很讲义气的人。熟悉父亲的人,大都叫他“济众”,这是他的字。听妈妈说,是一位文人在贫困潦倒时,父亲给过人家很大帮助。非亲非故,慷慨解囊,无以为报,就送给父亲个“字”,以表对父亲的崇敬。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家中墙壁上有一块上书“对人如己”的匾额。那是一位姓田的街坊送的。这位田医生被一场房产纠纷折腾得焦头烂额,在他孤掌难鸣的时候,是父亲站出来伸张正义,才把事情摆平。所以,托书家提了那块匾额。正是因为父亲乐善好施,急人之困,所以他人脉也好。1967年,“文革”运动如火如荼,企业正常运行受到个别“造反派”的干扰,父亲十分恼火。妈妈多次对他说:人家想管,就让人家去管好了,何必为大家的事,生这么大的气,看你迟早要逼出个什么病来。果不其然,有一天,发现父亲全身发黄,被诊断为急性肝炎,我闻讯赶回家陪侍。就是在半个多月的陪床期间,让我第一次领略到了父亲的为人。每天来探望他的人络绎不绝。住院原本是为了有一个静养的环境,却反而不间断的来人打扰,让我心中很不安。来人中有我熟悉的亲朋好友,有些是和父亲共事多年的员工,还有我似曾相识的各界人士。那时的慰问品只是饼干、苹果、鸡蛋老三样,数量也不多。但是探视的人太多了,东西还是多得到处转送亲友。特别让我诧异的是,有几个让我不屑一顾的无业游民也来看他,我真有些不解。妈妈说:“你爸这个人,谁有困难他也关照,总许是什么时候急济过人家。看他已这把年纪,我很担心他的身体。“”但他说:“我的病自己清楚,是肝火上涌。消消火就没事了。”病刚刚得到控制,他就不顾家人的劝说上了班。果真,上班后,他觉得既然委曲也不能求全,干脆把事情摊开,把该说的话统统讲出来,反而胸中轻快多了,身体也日见恢复。谁曾想到,等着他的是更大的灾难!这是后话。
父亲也是一位热心公益事业的人。在联营合营前的那几年,正是人人争先恐后发家致富的时期。父亲和他人合伙开一个作坊,也生意兴隆。但是,我们家日子过得并不比别人家宽裕,也没有置过家产。而党和政府的每个号召或公益活动都少不了父亲。记得抗美援朝捐献飞机大炮,妈妈说:“人家有钱的都不捐这么多,咱出这么多,叫人家真以为咱很有钱。”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踊跃认捐。他买国家建设公债也比别人多得多。他从不看戏,但是孝义晋剧团每回县演出,人家总要给他送来“指导证”,我自然就成了剧院的常客。一次,我好奇地问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才告诉我,孝义原本是戏剧之乡,社会上有“无孝不成班”的说法。但是多年来,孝义县竟没有自己的剧团。为了满足群众文化生活的需求,一些社会人士集资办起这个“新艺剧团”,他是主要出资人之一。新盖的人民剧院大门墙上镶着记载捐资人的石碑,我发现爸爸的名字也跃然碑上。1983年底父亲去世,追悼会在没有暖气的礼堂举行。在滴水成冰的日子,已90高龄的侯佑诚老人经我再三劝阻,执意参加完追悼会。事后我看望侯老时,才知道父亲是他发起创办民办五爱学校的积极参与者。
父亲做善事,并不企求什么,所以也从不记在心里,从来不对我们提起,很多都是我偶然得知的。一九六二年春节前夕,父亲的一位朋友上门给我提亲。这让我太突然了:我还在上学,还要靠家里养活,我也不曾想过谈婚论嫁的事,甚至还与同学讥笑别人在求学期间回家办婚事。因为他是我们家的常客,所以我直率地告诉他:还不考虑。但第二天,他又来,而且很恳切地说:“我是想成全一桩美事,而不是想说媒取利。因为没有你父亲,我李忠恕说不定早就家破人亡,哪还有今日。我是觉得这是个体面家庭,闺女也好,同意不同意,去看看,伯伯求你啦。”李伯走后,父亲说李伯是个老屠户,在他赔本干不下去时,拉过他一把。恰好回家过年的二哥、姐姐也在场。他们也说,哪有求着给人做好事的?看来人家确是一片诚心和美意,不妨走上一趟,也好对人家李伯有个礼貌的交代。不曾想,这一趟竟成全了我的百年好合。

父母亲和孙辈(摄于1983年)
一九七五年冬,我刚刚上小学的大儿子肱骨骨折,因靠近肘关节,又是粉碎性的,很难处理,我一筹莫展。恰巧在街上碰到一位本县青义村的屠户,问我为何愁眉不展。他知道情况后说,他四弟王浩若是全省知名骨科专家,在侯马某军工医院。他说,本来可以陪我去一趟,只因兄弟俩刚刚发生过一场大冲突,他一头把四弟撞伤,不便去。不过,只要他四弟知道是石体泽的孙子,没问题会尽心竭力,因为他上学时,我父亲没少周济过他。我把这个信息告诉父亲,父亲竟想不起人家这个四弟。我和妻子将信将疑地带着孩子找到侯马。正在因病卧床的王院长,一听说是二叔的孩子,不顾风寒,立即起身找车并派妻子亲自把我们接到家中。王大夫带病主刀,手术非常成功。返家后,我把王家兄弟争夺儿子的事告诉父亲:老四的大儿子,是跟随农村的老二夫妇长大,如今为了孩子的教育成长,要让孩子回城,二哥嫂死活不放,因此矛盾激化。王院长认为,以在他哥嫂心目中的威望,只有父亲能化解开这个死结。经父亲出面说合,终于得到和解。
合作化以后,父亲把全部心血都操到工作中,真可谓以厂为家。大众皮坊刚刚成立,条件很差。父亲连家中日用的家具用具都搬到单位。甚至连做家常饭擦尖儿、抿尖儿的厨具也给了灶房。在家中生活遇到不便时,妈妈不免要唠叨几句:“家里的什么都让你爸爸给了集体!”而单位来了客户时,他却总是因为集体灶饭菜粗糙,怕慢待了人家,要引回家好饭招待。为了集体,他又一反过去的慷慨风格,显得非常小气。在处理公私问题上,父亲的表率,有时让一般人觉得有点过分。有一次,住在我们家前院的一位政府干部找他,要拿两张赖狗皮换社里的好狗皮。父亲一再表示那样不妥,但那人还是再三再四地找。父亲终究没有答应,弄得人家也很尴尬。妈妈对父亲说:“不就是两张皮子,何必得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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