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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笔记:小雪时节的瀑河水库

 df7086 2021-11-23

梁东方

沿着华北平原的太行山系,在与平原相交的长长的地平线上形成了一系列的风景。这是因为平原是人类聚居的地方,而临着平原的山也就总是被更多地赋予了意义。不过在后来社会发展之中,临着平原的山却经常因此遭了厄运:开山取石之类的靠山吃山之举,在这样的位置上是最方便的。等到社会发展到人们普遍意识到了这样的破坏是永久性的,是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了的时候,很多临着平原的山都已经是千疮百孔甚至荡然无存了。有幸留下来的,一般是经济不太发展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开山;这样的地方不多。或者是社会特别发展的地方,从来不需要开山,比如北京;这样的地方同样稀少。除此之外,还有的是因为有特殊的地理形势,比如临着山同时也可以说是临着平原的位置上修建了水库。

瀑河水库大致上就属于这最后一种。山前没有建筑,没有道路,没有田地,只有水域——平平的水面,和水面中间一些突出的陆地,那些陆地的大小随着水势大小而变化,称为岛屿有些勉强,倒是有几分湿地的意味。

因为今年的雨水较大,所以那些岛屿式的湿地面积不大,几乎已经形成连片的湖光山色景观。走在水库东部的大堤上,边走边遥望整个水库,山前平原、山前湿地变成了山前水面,山很大水也很大,横宽的画幅一望无际地展开,让脚步越走越有兴致,越走越有渴盼。渴盼在眼前的一切之中看到更多的细节,渴盼看到比眼前的一切更妙的景色,渴盼自己在山水平原之间终于找到的好地方更其无垠。

江南常熟的虞山尚湖景观可能与之有一比,官厅水库也在某个角度上有与之类似的壮观,意大利阿尔卑斯山下的锡尔苗内的湖边也是对着亚平宁半岛上的平原,不过这样的景象在我们这里,在北方,在太行山沿线,不能说绝无仅有至少并不多有。一侧是山水,一侧是平原;水那一侧的尽头是山,水的这一侧尽头是平原,这种地理的同时也是人文的盛景,辗转多远来看一看也都是值得的。

小雪时节,阴郁占据着天空,从早到晚都没有一丝阳光,正好可以在这样难得的山水间徒步远行。本来不愿意走远只是出来散散步的父亲到这里也立刻有了兴致,兴致勃勃地沿着山脚下的瀑河河道攀登到了大堤上,哗哗的流水声中有人穿着水裤长时间站在冷冷的水里矢志不渝地捕着鱼,一切的山水和景致,一切的小雪时节的阴郁都不在他眼里,他的眼里只有鱼。

据说晴朗的日子里在大堤旁的小山山顶上,是可以看见西北方向众多山峰之上的暴河发源地狼牙山的。赶上阴天,而且山上正在盖楼,那个视野是与今天无缘了。

沿着笔直平坦的大堤走也是一种求之不得妙事,何况伴着水伴着山,在徒步的每一个视野里都有山有水有平原,有可以无尽地走下去的真实幻象。

幻象就是与事实不符,但是眼下的事实又的确是可以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不知道边界在哪里,靠着双腿双脚很难走到景色消失的地方。这是在大地上徒步的好感觉的一种重要来源,它不同于在公园绿地之类人造园林之中走路的地方,就在其与自然一致的无边界感。

风景又美又没有边界,在人口空前稠密的华北平原上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所在,还能在这一天里让你置身其中,拥有近乎唯一的使用权,这是再怎么夸饰都不为过的享受。

在这样的享受里,脚步逐渐会在不变的节奏中被忘记,平原上的玉米秸秆搭成的三角垛、水面上根根只露着个头的被淹了的水草、山脚下白色的教堂和红色的学校教学楼当然还有黄了树冠的柳树以及没有了叶子的杨树榆树,都在这样逐渐朦胧又逐渐清晰的过程中单纯地作为一种画面出现,作为一种人在天地间的物象本身出现,引着你的思绪进入白日梦的虚幻和美妙。

我和父亲并肩而行,偶尔说一句什么,大多都是对眼前景色的简单指点和感叹,然后就再次沉浸到了各自无言的徒步之中去了。直到要喝水吃水果的时候,直到商量是不是沿着路口像偶尔见到的垂钓者那样深入到水边去走走。

在水边看水又是一番观感,虽然视角缩小了,但是水面的凉意随着风更贴近地沐浴了人,山在水中的正影倒影也都更真切,回望大堤的时候,大堤也在褐黄的山草之中淹没成了一道浅浅的规则起伏。

在没有了荒野的华北平原上,这样水库边的暂时没有被水占据的荒地就是硕果仅存的荒野,就是和那远山的山脊线一样的徒步的好路径。尽管现在走上这条路的更多的还是垂钓的人而不是徒步者。

沿着大堤环湖行,或者去湖畔走野路,在这一处广袤的山前胡泊平原上都很恰当;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之后,健康健全的生活追求中一定会将这里普遍认定为上好的徒步路径。它为更好的生活格式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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