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吴咏蓓 作者单位 |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DOI | 10.19619/j.issn.1007-1938.2021.00.074 引用参考文献格式： 吴咏蓓. NFT在图书出版领域的应用探索[J]. 出版与印刷, 2021(5): 42-48. 摘要 | 为研究NFT对图书出版领域产生的影响和未来的发展趋势，文章分析了NFT赋予电子图书的新特性：实现电子图书与纸质图书等同的所有权、“智能合约＋NFT”实现利益即时分配和转售、实现数字稀缺性等，结合这些新特性阐述了NFT在图书出版领域的现实和潜在应用：限量版NFT图书、具有差异的NFT图书、图书中艺术创作作品的NFT数字版、链接数字资产和实物资产、创建新的数字对象、图书数字衍生品NFT等，并探讨了NFT在图书出版领域未来可能面临的挑战。 关键词 | 区块链；NFT；智能合约；图书出版；数字出版 → 查看HTML全文 一、引言 区块链技术在新的技术革新和产业变革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作为一项新兴技术，它融合到多个传统行业当中，不仅可以解决行业中原有的难点及痛点，而且为行业创造了新的增长机会。 区块链技术以去中心化、高度透明为特征，自诞生以来迅速发展，应用不断拓展，延伸到了数字金融、物联网、智能制造、供应链管理、数字资产交易等多个领域。2021年年初，基于区块链的一种新型数字资产——非同质化代币（Non-Fungible Token，英文缩写NFT）引起公众关注。美国数字艺术家温克尔曼（Mike Winkelmann）的一幅数码绘画作品《每天：第一个 5000 天》（Everydays–The First 5000 Days）在佳士得拍卖行以NFT的形式推出，最终成交价格6930万美元[2]99，为在世画家作品价格的第三高。 之后，NFT几乎呈爆炸式增长，不仅在艺术品产业引发了强烈关注，一些出版公司也开始尝试NFT。《时代》周刊在2021年3月将自己1956年的杂志封面《太空探索》（Space Exploration）以NFT的方式出售，售价超过24.9万美元。[3]2021年3月，《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传媒集团旗下的Quartz与OpenSea合作，以1800美元的价格出售了第一篇NFT新闻。[4]2021年3月26日，《纽约时报》以NFT的方式拍卖了一篇关于NFT的专栏文章——罗斯（Kevin Roose）的《在区块链上购买本专栏文章！》（Buy This Column on the Blockchain!），售价为56万美元。[5]这是《纽约时报》在170年历史中首次进行NFT销售。 NFT限制发行数量的能力，使得原本可以无限复制的数字作品具有了稀缺性。NFT是区块链驱动的新型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里程碑，能够为区块链技术开辟传统金融应用之外的全新实践领域，如游戏、电视节目、电影、动画、出版等诸多内容生产领域。[2]99理论上，NFT可以应用于任何需要进行唯一认证的领域。[6]64 那么，NFT究竟会对图书出版——准确地说对电子图书出版，产生怎样的影响？未来的发展趋势又将如何？本文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探讨。 二、NFT的概念和特性 NFT是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之一。 我们可以把区块链想象为一个电子表格，许多人手上都有这个电子表格的副本。当任何人向电子表格添加行时，所有人手上的副本都会自动更新。但是，只能向电子表格添加行，而不能更改或删除行。 最常见的区块链应用是比特币等加密货币。区块链可谓比特币的账本，任何时刻产生的比特币的所有权以及交易记录，都被记录在区块链账本中。比特币等加密货币是一种同质化代币（Fungible Tokens）。同质化代币是一种能够相互替代、具有统一性、可接近无穷拆分的代币。举例来说，英镑也是一种同质化代币，一张10英镑可以与另一张10英镑进行交换，序列号不同不会影响交换。如果价值相同，是1张10英镑，还是10枚1英镑，对持有者来说也没有区别。 与比特币等同质化代币不同，NFT具有不可分割、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特性。[6]63最早引发公众关注的NFT项目是CryptoKitties（谜恋猫）游戏，这是一个启动于2017年年底的游戏。每个NFT对应一只数字小猫，每只小猫都有自己独有的特征。数字小猫们“生活”在区块链上，用户可以饲养、繁殖、买卖这些数字小猫。所有交易过程都可以在公开的区块链记录中查看，因此没有重复或创建“假”数字猫的机会。自2017年10月20日推出以后，短短38天内，这些数字小猫的交易额就达到了926万美元。[7] 简单来说，NFT可以被看作是在现实世界艺术及藏品市场普遍存在的各种“真品证明书”的数字版本。但是，不同的是，NFT用的不是一纸证书，而是加密的智能合约和分布式的区块链，以此来证明谁拥有每一个独特的真实的代币。[8]显然，由于NFT具有防篡改的非同质化的独特属性，它能与特定资产挂钩，用来证明对虚拟物品（如数字艺术品、游戏皮肤、著作权、专利等）的所有权，甚至是对实物的所有权。 借助不可替代的NFT，用户可以将权利证明存储在区块链上，它绝对不可能被伪造或被盗，因此它是一份可靠的权利证明。换句话说，如同对一件实体物品拥有所有权一样，获得一件数字作品的NFT就意味着所有者对这件数字作品拥有所有权。某个人购买一个NFT，就会在区块链上创建一个条目，记录下他的“所有权”，他可以转售NFT，在这种情况下，区块链上会出现一个新条目，记录下购买NFT的新用户。这种交易比典型的数字交易更安全，因为购买和转让记录均被保存在区块链中，区块链提供了“不可破解”的记录，且所有的记录都是公开可见的。截至2021年2月，NFT已占以太坊网络使用总量的14％以上。[9]较为活跃的加密交易平台包括OpenSea、Nifty Gateway、MakersPlace、Rarible、SuperRare和VIV3等。 三、NFT赋予电子图书的新特性 NFT创新性地赋予电子图书一些新特性，由此在电子图书的出版和销售方面可以实现一系列新实践。 1.实现电子图书与纸质图书等同的所有权 读者在亚马逊购买电子图书时所获得的权利与购买纸质书所获得的权利是不同的。购买的纸质书被摆放在私人书柜里，是个人拥有的实物。但电子图书却只有在亚马逊这家公司运营并愿意继续提供这本电子图书时，读者才能“拥有”和阅读它。如果亚马逊倒闭或者停止服务，这本电子图书将与平台一起消失。 从这个角度来看，NFT图书与纸质书有更多共同点。首先，区块链是去中心化的。区块链上的所有权记录不受像亚马逊或巴诺书店（Barnes & Noble）那样自己设置的中央服务器的控制。其次，区块链是不可篡改的。如果在区块链上创建了一个关于某个人拥有该电子图书的条目，那么这个条目就会永远存在，无论放置这个条目的技术供应商是否倒闭。它是购买者的财产，不会随着提供者的消失而消失。NFT在数字世界中模拟了真实世界的某些所有权属性。 2.“智能合约＋NFT”实现利益即时分配和转售 与智能合约联手，NFT可以改变电子图书的销售规则。 智能合约（smart contract ）是萨博（Nick Szabo）于1995年首次提出的概念，指的是“一套以数字形式指定的承诺，包括合约参与方可以在上面执行这些承诺的协议”。[10] 传统的契约行为，都是由人来制定规则，由人去执行。当然，遇到模糊或者特殊情况，也是由人去做界定。然而，人并不可靠，数字世界的共识是，唯有代码才是严格和认真的。在区块链上，智能合约允许在没有第三方的情况下进行可信交易，这些交易可追踪且不可逆转。 以一本电子图书的销售来说，目前的做法是相关收入每年分几笔支付给出版社，出版社再根据版税率每年分几笔支付给作者，具体支付方式取决于签订的协议。但是，如果把这些支付嵌入智能合约，支付将成为即时的、自动的和透明的。对于出版商或作者而言，即时收到账款将不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实现电子图书的转让或转售。与纸质图书可以作为二手书转让或转售不同，在亚马逊或当当上购买的电子图书目前都是无法转让或转售的。亚马逊Kindle和巴诺书店NOOK平台至多允许购买者将电子图书“借给”其他用户14天。[11] 电子图书无法实现转让或转售与安全有关。显然，读者不能把自己购买的电子图书副本发送给自己的朋友，或者在转让或转售之后保留副本。大多数平台销售的电子图书都采取了数字版权管理（DRM）加密，以禁绝电子图书的转让、转售，以及自由复制、粘贴文字。 区块链NFT现在可以实现安全且事后第三方无法控制的所有权转移。NFT图书仍然需要用DRM加密，同时NFT作为增强版许可证文件，记录了所有者的身份，是打开文件的唯一令牌。这意味着，只有NFT图书的当前拥有者才能够阅读并有权转让NFT图书，一旦出售转让，这些权利就完整安全地移交给了下家。 这正是NFT图书领先于当下电子图书的地方。在智能合约的情境下，卖家（作者或出版商）还可以对NFT图书转售设置条件，例如最低或最高价格，或者转售开始的时间。NFT图书或许会在第一年卖得较好，卖家就可以在智能合约中注明：“启用转售选项，但不是现在，而是在第二年。” 如果是纸质书，出版社和作者会出售他们印刷的图书，但他们的收入仅限于此。尽管一本书可以再转售数次，他们也仅能在第一次销售中获得报酬。NFT彻底改变了著作的使用费支付方式。读者购买NFT图书，访问文件、阅读，然后转售NFT图书给其他读者。每次读者转售NFT图书时，出版社和作者都会获得一部分NFT图书使用费。 3.实现数字稀缺性 在NFT问世之前，数字信息容易以几乎为零的成本复制。而NFT的出现，使得稀缺性进入了数字世界，人们可以通过NFT证明自己对数字资产的所有权。 普通的电子图书仅仅满足了读者的阅读需求，而喜欢该作品或该作者的超级粉丝往往还希望获得对作者及其所创建世界的更多访问权。出版社和作者通过提供图书相关NFT能满足读者的这种需求，并获得更多利润。 NET使数字稀缺成为可能，图书相关NFT还创建了一个收藏和投资市场。如果一位作者名声显赫，相关NFT的购买者就不仅仅是拥护他的热心读者，还有可能是投资者。因为人们相信这些NFT会在未来升值，在10年或20年后获得高额的收益。 四、NFT在图书出版领域的现实和潜在应用 目前，图书出版领域已经有一些利用NFT创造稀缺性市场的实践。 1.限量版NFT图书 可以通过NFT把某电子副本认证为第一个数字版本，以较高的溢价卖出，也可以以较低的溢价卖出10或50个具有作者数字签名的限量副本，比如嘻哈乐队武当山（Wu-Tang Clan）在2021年5月发行了一种包含300幅图片的NFT图书《武当山：传奇》（Wu-Tang Clan: Legacy ），只提供了36个副本。[12]物以稀为贵，限制某种NFT图书的销售数量和销售时间，会吸引追求个性的消费者。在销售窗口关闭之后，收藏者还会渴望得到限量版数字副本，并愿意为这些NFT图书支付溢价。从收藏者的转售中，出版社和作者可以获得额外收益。 2.具有差异的NFT图书 可以制作并限量发售包含附加章节或替代结尾的NFT图书，也可以制作每一份副本都有微小变化的NFT图书，这意味着图书阅读者和收藏者会获得真正独一无二的作品。微小的变化可以用文字来实现。比如，可出售50个不同的副本，每个副本即使仅更改几个字，也都是真正唯一的。 3.图书中艺术创作作品的NFT数字版 美术设计师在为图书设计封面时，往往会提供多份优秀的艺术作品供选择。遗憾的是，纸质图书的印刷性质决定了只有其中之一能够被读者鉴赏。因此，可以把这些备选封面设计方案制作成NFT，以飨读者。除此之外，图书中的精美插画也可以制作成NFT。 4.链接数字资产和实物资产 可以把实物资产与数字资产挂钩。例如，定制50本签名版纸质图书，以1000元的价格出售每一个挂钩的NFT，让这些NFT进入市场交易。拥有NFT的人可以向出版社兑现挂钩的实体版图书。作为增值服务，还可以安排作者与购买NFT的热心读者进行一次视频通话。 5.创建新的数字对象 跳出图书物理形态的限制，还可以创建一些新形式的数字NFT。比如，把制作音频图书时获得的视频或音频文件用NFT认证为“首次现场阅读”。也可以把整本书的文字制作成NFT艺术品出售。比如，在Mintable上，一位土耳其作家把自己作品中的64 000个单词压缩成一个图像，然后出售该NFT图像。[13] 6.图书数字衍生品NFT 在数字衍生品方面，NFT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更多。比如，可以出售影响故事情节的NFT。《哈利·波特》设计了数字魔杖，购买者可以使用这种数字对象，帮助解决书中的谜题，或探索第二条故事线。[14]如果图书是科幻或反乌托邦题材，还可以出售这个数字世界的土地，让读者开垦并拓宽疆域，并在该系列的下一本图书中纳入新的世界地图和疆土归属。比如为《分歧者》（Divergent）设计NFT游戏，可以考虑出售五大派系人物的NFT，游戏中的这些虚拟人物会长大并生育出新的“翠丝”。 显然，NFT模仿了传统收藏品的运作原理，大多数爱好者可以获得特定副本，认真的收藏家乐于在这些副本中分辨并找到真正的收藏品。它所具有的生成性，还意味着每个收藏家都可以拥有一些独特的东西。这在传统的商品销售中是不容易获得的。 传统的图书收藏者只喜欢纸质图书第一版的副本，作为数字原住民的年轻人可能更喜欢数字第一版的副本。在这个群体看来，数字第一版的副本可能拥有这样三个特点：第一，便于在社交媒体上炫耀（由此也在社交媒体上给图书带来了宣传效应）；第二，所有权永远记录在区块链中，不用担心被盗；第三，流动性更高，更容易出售。 五、NFT在图书出版领域面临的挑战 NFT具有的优势吸引了一些出版商迅速介入NFT领域，进行创新性探索。然而，就目前来看，NFT在图书出版领域的发展也面临着一些挑战。 1.交易费用高涨限制了NFT的小规模交易 目前，在区块链上处理交易信息，比如发布、删除或修改一则信息，都需要按照所需的计算工作量支付费用。网络上制造出来的NFT越多，区块链网络也就越繁忙，这会导致区块链全网计算能力紧张，推高交易成本。有数据显示，2021年9月8日以太坊交易手续费均值达到0.017个以太币，约合56美元。[15]随着交易费用的高涨，小规模的交易者被排除在外，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NFT的发展。 2.能源和环保问题日趋严峻 由于具有分布式核算和存储的特性，区块链相比中心化计算需要花费更多的算力，这意味着需要大量的能量，会带来能源大量消耗和环保问题。根据剑桥大学替代金融研究中心的估计，全球比特币挖矿的2021年耗电量在40太瓦时（1太瓦时＝3.6×1015焦耳）至445太瓦时之间，中位数大约是130太瓦时。其中位数已经与阿根廷的年耗电量相当。[16] 3.有待解决的泡沫和欺诈问题 500双数字化“袜子NFT”一度市值高达2000万美元，推特创始人的五个单词拍出250万美元。随着NFT的快速发展，相关的金融泡沫也在迅速累积。当前大多数NFT购买活动要么出于好奇，要么是为了吸引公众注意力。例如，为温克尔曼的数码绘画作品支付了6930万美元的买主也是一家NFT投资基金的管理人，其购买行为为公司带来了大量的“免费”宣传。 此外，随着NFT平台的兴起，诈骗和欺诈行为也冒出水面。反诈骗公司博尔斯特（Bolster）指出，与前几个月相比，包含rarible、opensea或audius等（知名的NFT平台）字眼的可疑域名注册数量增加了近300%。[17] 有人说，NFT是一个泡沫，最终会破裂并消灭。在出版领域，也有人认为，现在断言NFT是否会产生任何意义还为时过早。这是一个年轻的市场，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被公众广泛认识和理解，它或许会趋于成熟并逐步发展。 4.作为反盗版解决方案仍存在盗版可能 盗版NFT图书难度很高，因为每个电子图书副本都记录在区块链中，每个NFT的所有者也都记录在区块链中，并且每笔交易都由智能合约自动执行，并支付版税。如果有人尝试非法添加一本书的电子副本，区块链技术将自动阻止此人的侵权行为，因为区块链拥有这本电子图书的所有数字痕迹。从长远来看，它为防止盗版提供了一种解决方案。 如果作者在创作完成后第一时间为作品制作和发布NFT，其他人很难通过非法手段染指作品的著作权。然而，有一种情况目前仍不可避免，即小偷抢先制作并销售电子图书NFT。这种情况在艺术品领域已经出现。达什（Anil Dash）在《大西洋月刊》上刊文指出，“人们在未经许可甚至不让艺术家知道的情况下创建艺术家作品的NFT”。[18]在作品上传之前如何证实作者的身份，仍然是一个难题。 六、结论 NFT作为一种区块链技术，模拟了实物图书的所有权，给电子图书带来一个转售的市场。它还使得数字稀缺性成为可能，由此创造了电子图书的收藏价值。数字文章和书籍可能不会像数字艺术品那样在欣赏价值方面实现迅猛增长，但是把作品嵌入NFT可能会开辟一个电子图书的收藏市场。NFT图书出版领域的发展仍然面临诸多挑战和困难，然而这是任何新事物必须经历的过程。就目前而言，NFT为出版商、作者与受众提供了更多选择和体验，使得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密，理应引起图书行业的密切关注。 参考文献 Title : Exploration on the Application of NFT in the Book Publishing Field Author : WU Yongbei Author Affiliation :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Press Abstract : In order to study the influence of NFT on the book publishing and the related development trend in the futur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new features of electronic books endowed by NFT, including the realization of the similar ownership to paper books, the realization of the instant distribution of interests and resale with smart contracts, and the realization of digital scarcity, etc. Combining these new features, the paper explains the actual and potential applications of NFT in the book publishing field: limited edition NFT books, NFT books with differences, NFT versions of artistic creations in books, linking digital assets and physical assets, creating new digital objects, book digital derivatives NFT, etc. Finally,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challenges of NFT being applied to the book publishing. Keywords : blockchain; NFT (Non-Fungible Token); smart contracts; book publishing; digital publishing 编辑：许彤彤 审核：靳琼 熊喆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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