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三年(1080)六月,对于苏轼而言,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纵有蜗居临皋亭之苦,谪离朝廷之痛,但终于盼来了朝思暮想的老弟子由。一天清晨,两个人愉快地离开黄州,来到属荆湖北路管辖的武昌县,西山一日游,当天往返,暮色降临才回到属淮南西路管辖的黄州。根据苏轼的记述,这次西山游,苏辙并没有登山,但道路泥泞,泥土沾满了他的双脚。苏轼非常希望能与老弟多待些时日,但就像云雨之聚散,浮生一日,亦要珍惜。二苏首游西山的这一天,想来天气应该不是很好,风雨交加,他们乘船过江时,受尽了颠簸之苦,终于抵达樊口。回想这半年来,兄弟二人一直被命运裹挟着,无所依凭,苏轼又不免感慨,天意使然,怪只怪自己往日太多妄念与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不能完全归罪于别人的排挤与陷害。这次西山游结束后,苏辙就起身离黄,奔赴谪地筠州(今江西高安)。身为兄长的苏轼,不免又为老弟的旅途担忧,一定要保重身体,吃好喝好。传说中,筠州有一位名叫李八百的神人,可以日行八百里。从筠州到黄州的步程大约八百里,苏轼又不切实际地幻想,老弟到了谪地后,如果能遇到这位大仙儿,兄弟二人就能随时相聚了。刀圭,本意是一种中药量取的工具,在道教文化中,这种工具常用来炼丹时秤取药材。不要小看这句诗中的这两个字,表面上的意思是,苏轼希望可以随时与老弟采药调养身体,更深层的意涵,则体现了他到黄州后对道教文化的深研。后面我将用极大篇幅讲到的东坡游赤壁一节中,同游者,即有一位与苏轼交往非常密切的道士。苏轼写过这首《与子由同游寒溪西山》后,苏辙也写了《黄州陪子瞻游武昌西山》,但不是和诗,没有用老哥的诗韵,而是一首长五言,从另一个角度记录了这趟旅行。据苏辙讲,自来黄州后,和老哥风雨对床,连着说了三天三夜的话。倒是一向话痨的苏轼劝住老弟,聊天不如旅行,走吧,咱们去爬山啊。按照苏辙的记述,他其实是和老哥一起上山了,二人来到九曲岭时,已经汗流浃背,但从山间望向长江群山,心情大好。武昌县令听说闻名天下的二苏竟然一起来了,立刻让厨房制作酒席,煮了鲜美的黄鹅,温好美酒相待。纵有美食美酒美景,却无法消除苏辙心中的愁苦,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在苦苦思念着寄居于九江的妻儿。从诗中看,二苏这一趟旅行其实并不算很尽兴,因为心中都有牵绊。《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苏轼这样一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画中山峰高耸,侧面悬崖绝壁,壁上似有一道瀑布倾泻而下;山涧中树木苍翠,红绿树叶相衬,大雨后,林中更显翠绿,三五行人穿过小桥,匆忙前行;桥下水流湍湍,河道两边杂草随水流沉浮,水面动感呈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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