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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在手里的沙

 新用户7929nxBe 2021-11-24

那年,我做人事工作,接触的人比较多。有天,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个网名叫凤凤的女人加我QQ(那时候还没有微信),附言:建军的老婆美凤。这个叫建军的人刚从单位离职。

我通过了她的验证,美凤第一句话就是:“你好!你知道建军离职后去了哪里吗?”我回复:“不知道呢,离职人员一般不会告诉我们他的去向。”

美凤不再说话了,QQ头像随即变灰。我能想像她的心情跟随QQ头像一样变成灰色。

关于建军和她的老婆美凤的各种传闻,像长了翅膀一样,满天飞。

他们夫妻俩都是40多岁,都是路桥工程师,按说志同道合,但是夫妻俩像玩游戏一样,藏猫猫。

美凤比丈夫要大几岁,这也不算什么事。但是美凤真的把自己当成大姐大,她很爱丈夫,总是担心失去他。这种想法日夜折磨着她,让她不得安宁。

建军的爱好有三样:酒、麻将、女人。打麻将经常输钱,但工地生活单调,总不能抠得太紧。这点,美凤睁只眼闭只眼。

建军喜欢出去玩,喝点小酒。但美凤怀疑丈夫去找“小姐”玩了。美凤经常伸出铁拳,放狠招,她不想让丈夫有任何背叛她的机会。

比如,若建军晚上23点还未回宿舍,她会狂拨丈夫的手机,但是不出意料的,建军一律不接电话,就是不理。美凤穷追不舍,一直拨到建军的手机没电了关机为止。丈夫的手机关机后,美凤再挨个打同事的电话,那些有可能跟建军在一起的同事。要命的是,有的同事已经休息了,被她搅得不得安宁。时间长了,同事们就有点反感,但美凤仍我行我素。这个在工地晒得黝黑的女汉子似乎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某天,美凤尾随、跟踪丈夫,在一家KTV的包房里,她突然破门而入,看到了建军正搂着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喝酒,美凤怒不可遏,端起茶几上的酒水泼了丈夫一脸。

走出了KTV,美凤心里想,难怪男人迷她,这小娘们长得确实漂亮,化妆了,脸上粉嫩嫩的。她不禁摸了下自己的脸,粗糙。她的世界里只有工地上的钢筋、水泥、砂子,没有粉饼,只有粉尘。特定的工作环境条件,她顶多擦点防晒霜,用深度清洁的洗面奶洗掉灰尘。

这件事发生后,美凤更加坚信丈夫花心,铁证如山。从此以后,她要求建军的工资收入必须悉数上交,出门要作详细汇报,包括时间、地点、人物……

吵闹归吵闹,夫妻俩却从来不提离婚。

美凤是猫,建军是老鼠,他们孜孜不倦在玩着这游戏。

同在一个工地,他俩的事闹得同事之间人尽皆知,建军觉得很没有面子。

建军不堪忍受,下决心逃离妻子的监控。他递交了辞职报告,有同事问他去哪里,他含糊其词,不肯透露。

几天之后,美凤才知道建军已经辞职,并且去向不明。

她有自己的办法,多方打听,还是知道了丈夫新供职的单位,毕竟业内界圈子熟人多。

美凤迅速办理了离职手续,数千里追夫,到了新疆。于是新的一轮猫和老鼠游戏又开始上演。

夫妻俩前方战火不断,后方也不太平。公公大人不停地打电话给两口子,说孙子沉迷游戏,经常半夜偷偷逃出家门,去网吧玩游戏,然后白天上课睡大觉,班主任经常打电话来告状。

美凤急眼了,她在电话里朝公公吼道:“您不会上点心啊?那可是您的亲孙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搓麻将!搓麻将!”

“我搓麻将怎么了?我都大半截埋进黄土的人了,还不能玩耍了?他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尽到责任没有?!你不要忘记,我给你们带了十年的孩子!”说完,老人激动地挂断了电话。

美凤冷静下来想了想,公公说得不无道理。他们夫妻二人出来打工已经整整十年了。原单位是个建筑公司,他们俩是双职工,公司慢慢接不到活,开不出工资。无奈,为了生计,只好出来打工。当时儿子才5岁,正是需要父母陪伴、调教的年龄,却成了留守儿童。他们一年回老家不到四次,而且工地总有事,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如今老人已经76岁了,还得管孙子。

美凤赶紧请假回了老家,事实上比公公说的还要严重,学校开除了儿子。15岁的儿子辍学了,他死活不肯再上学。美凤顿时觉得心里一团乱麻,好歹他们夫妻俩当年都读了专科大学,如今儿子连高中都未毕业,将来在社会上就如同文盲一样,难以立足。

回到家,美凤跟儿子进行了一次谈话,结果话不投机,15岁的年纪,他不会懂得成人的世界和思维。儿子的眼里有着对父母的怨恨和不满,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愤青得很。

母子的谈话以失败告终,美凤的心拔凉拔凉的。情急之下,她质问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暴自弃呢?!”

“从小到大,你们过我吗?你们生了我,却又不在家,就知道把我扔给爷爷,还好意思质问我?”儿子瞪圆了眼睛,诘问。

美凤噎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难道她愿意每天灰头灰脸地在工地上奔波,十多年了,在工地上混得连性别都可以忽略了。几乎没有休息日的概念,穷乡僻壤,山高路远,想回趟家都困难。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讨生活,其中的艰辛、无奈,以他15岁的年龄不可能体会和理解。

美凤请了十多天假在家,指望能说服儿子去上学,但一点效果没有。这十多天对她来说,是种煎熬。

儿子买了整箱的方便面、零食、饮料,昼伏夜出,晚上饿了就吃喝这些,垃圾扔得地上到处。大白天睡觉,晚上通宵玩游戏。儿子视母亲如空气一样。他们母子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公公也管不了孙子,他每天风雨无阻地上附近的麻将馆,打打小牌,他倒是怡然自得。

回家后,美凤已无暇顾及丈夫的行踪了,也懒得打电话去盘问。

美凤不知道下一步,她到底去哪里?去工地上班?跟丈夫没完没了地吵架?整天不开心。不去上班,家庭收入要少差不多一半。呆在家里,也起不到作用了,儿子的事积重难返。

想了几天,美凤联系上了一家戒网瘾学校,据说军事化管理。她哄儿子说出去旅游,然后强行把他送到那家戒网瘾学校。儿子被人带走时,回头咬牙切齿地母亲说:“等我出来,我要杀了你!”美凤感到不寒而栗。

家里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不让人省心。他俩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她很努力地想握紧些,再紧些,哪知道,握得越紧,漏掉的越多。

美凤不知道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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