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从北大荒到北京(上)

 王不美 2021-11-24

凡是北大荒人,都知道当年的北大荒到底“荒”到啥程度!

50年代,这里是森林茂密荒野茫茫,沼泽遍布渺无人烟,狍子,狼和熊瞎子到处溜达可见,说实话,它们可怕,它们凶狠,但它们是在自已地盘消遣闲散,爱嘎哈嘎哈,必需承认,是人后来侵犯了它们的家园。

这些玩意儿最后都让人给收拾没了。

以及荒凉猖獗的北大荒被我父亲那一代及十万复转官兵及知青,带着与天地搏斗的狠劲,撵走了野兽,开垦了它们的生存的家园。最终以人和兽两败俱伤的代价,换来了现在的北大仓。当一个物种消失以后,另一个生物链断裂的隐患正悄悄地向人类靠近。

黑龙江的北大仓:中国商品粮雄厚基地,不敢说这片土地有多么神奇,只能说我那些背井离乡的前辈和大城市来的知青们,用自残毁灭似的千古绝唱实现了“人类一定能够战胜自然”的理论,强行改变了北大荒土地的生存环境和自然习惯。

众多描绘北大荒黑土地的字里行间,都会极尽歌颂似的唱着高调:那黑黑的土地啊,流着厚厚的油。那厚厚的油啊,变成了北大荒美味的粮食。

当诗人和作家没完没了地无病呻吟时,没人知道那黑黑的北大荒土地之所以呈现出厚厚的油,那是它的心在滴血,在心尖上几十年如一日地豁开伤口,谁能不疼?

而我父亲这一辈的老人,这些与北大荒对抗了一生的开拓者们,他们付出的代价更是支离破碎,试问,用火热的青春与天地斗,最终谁不是一身的伤?表面风光无限地安度晚年,实际“暗然神伤撕心裂肺”地痛了一生。

九十年代的北大荒,尽管土地资源辽阔,无论如何宣扬发展,也就只有一个北大荒,土地面临开发饱和,机械化越来越完善,一望无际的北大荒土地用人工显然不切实际。加上偏僻的寒冷地理位置和严重滞后的交通,唯一靠天吃饭只有农作物,严重稀缺拉动当地经济的建设的企业,至今仍是如此。

虽然旅游是目前唯一的发展出路,但受气候与季节的影响,短暂的两个月旅游旺季起不到根本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所谓旅游,无非就是适合的气温和方便快捷的交通是人们首选重要条件之一。

几十年便是一个转折点,受到那个时代的严重影响,之前为北大荒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的大批中小企业,经不起改革大潮的风浪,仅仅是一个浪扑过来,便前扑后继地沉入江底。随之: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一个接一个歇菜。

开垦拓荒时摇旗呐喊惊天动地,轰然倒塌落幕时却捂得严实,没有一点动静。

以至于过去许多年,回头看他大门锈迹斑斑,院里荒芜,那成片的蒿子欢天喜地长的旺盛,窜的又高又粗又雄伟,突然明白:噢,黄摊了。也就是没了的意思,以至于残酷地让人来不及琢磨一下。

北大荒经济大萧条,各单位大批下岗的职工,在土地丰富的北大荒却找不到生存下去支柱。一直以广阔的北大荒著称的北大仓,生产着白花花的粮食,却让曾经为北大荒建设付出青春的人们,无法生存下去,这听起来就如同一个荒唐的笑话一样。

能咋整?鸡往前刨猪往后拱,各人寻思各人的招。这些下岗的人抛家舍业,远离故土投亲靠友,向中国各大城市大规模移民。

五十年前浩浩荡荡集中向北大荒移民的转业大军和知青,谁能想到,五十年后的今天,他们扔下了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带有余温的家园,怀着复杂惆怅的心情,再一次往回走。再一次地向祖国的四面八方彻底的渗透,终其半生,又移回去了。转了一生,又转回去了。

人生只不过多了一个复杂的,可苦,可乐,可怀念可悲伤的履历而已!

现在北大荒那一片流着鲜血的黑土地,虽日渐白发苍颜,但依然顽强地挺立,而北大荒我父亲那一代活着的前辈们却所剩无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放在北大荒建设的历史上,完全被颠覆甚至打脸。

前辈们把北大荒建设的完整,他们把杂草丛生的荒地变成了粮田,万丈高楼平地起,他们只不过完成了他们自己的理想,带着满足的喜悦,他们一个一个地挥手向世人告别,他们一个一个悄然离去,当他们离去,这些他们亲手促成的所谓辉煌,跟随他们的脚步一起悄然离去。

而他们的后人,也就是我们这一代,仿佛与父辈们的精神背道而驰,故乡没有阴凉,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只有咬紧牙关,舍弃曾经的一切,与故乡决别!

要是有一线生机,谁特么愿意离开故土?沧桑幽怨的黑土地衬托着人去屋空孤单的故乡,更显悲壮凄凉。

共同苦熬北大荒岁月的乡亲,故土的亲朋老友挥手之间便是几十年,这些熟悉共同生活在名山的故乡人,随着背影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便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从此天各一方,这一生很有可能:不再有机会谋一面了。

我没有大城市的亲戚可投,除了北大荒的家之外,放眼世界举目无亲。我又和所有人一样,《我爱北京天安门》是从小唱到大的歌曲,在一切都是未知时果断做了决定。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离开家的那天,一个无比寂寥死一般寂静秋天,凌晨4点悄悄起床给自己下了碗面条,还特别聪明地打进两个荷包鸡,因为我知道,想再吃上家里大锅做的饭,不知道何年何月?

我家名山小镇,每天第一趟去佳木斯的客车只有清晨5点这一班长途客车。之所以早,是人家这车要早去,趁着天黑之前再早早地返回。

坐在东摇西晃的客车上,透过哗哗啦啦乱响的车窗凝视着北大荒秋天,一望无际,瞅不着边的大地里待收割玉米和大豆,这千篇一律的情景让我在北大荒整整无聊地瞅了18年,18年最好的时光在北大荒无谓地消磨浪费,因为北大荒除了天高地阔真是啥也没有。

它无法满足我充满志向的心对更多知识的渴望,因为故乡的空旷,更让我对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幻想。

充满幻想的18年,又常常被扑天盖地北大荒的凄凉惆怅压的上不来气,当我终于逃离开北大荒,我就要离脚下的这片土地,当这片带着泥土芬芳的庄稼,随着客车颠簸而迅速往后退去时,18年来终于松一口气,一扫18年的惆怅,我内心暗自雀跃呐喊:可算离开这破地方了。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把话说的太绝,否则终有一天会打自己的脸。

若干年后,当我带着一身疲惫一身狂热的思念返回北大荒时,从我看到北大荒湛蓝的天空像碧玉一样澄澈,当我嗅到北大荒第一波我熟悉的气味,当我和我亲爱的热爱的家越来越近时,我心底积攒的思念化成了一腔泪水,在墨镜阻挡下依然无法自制默默地哽咽流淌,一直流到我娘那苍老的手背上。

终于明白,原来北大荒不管我爱不爱她,它已然刻骨铭心地扎进我的灵魂,我终于明白了,不管我走多远,不论我在何方,我对故乡对北大荒的眷恋,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父母驾鹤西去而肝肠寸断的深刻悠长,我在祖国各地折腾,但我的心却永远地留在了故乡。名山啊,这个不起眼的日渐衰败的小镇,让我一想起来就心疼,故乡啊,这个在地图上弹丸之地,当我无意中看到一方草木,就要命的想念故乡。

佳木斯火车站广场那时候还屹立着毛主席像,我对佳木斯没啥特别深刻印象,虽然我在这里曾经上过几年学。

当我看到主席像依然挺立在广场中间时,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佳木斯了,那以后无论来去,我都以看到毛主席像来断定家的距离远近,那座主席像在我心里变成了家和希望。

在通往世界的起点佳木斯火车站,一张沾满北大荒淒凉冰冷味的绿皮火车票,和一包我妈蒸的大馒头,以及我兜里揣着200元钱,一路奔向了北京。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就是给我这种白羊座O型血的人准备的。

火车上折腾三天两夜,这漫长的路途若不是年轻气盛撑着,简直能把人活活地折磨死,披头散发两眼深陷快脱了相,出了北京站台的那一刻,满腔的污垢仍然嘴角带着窃喜和激动,人多的像蚂蚁一样的北京站真让人既害怕又欣喜。

我听很多人评价北京人,说北京人如何如何不好,我在北京那些年,遇到很多无私帮助我的贵人,而每走一步都会有人适当地出现在我身边,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对于评价北京人,我是这样看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会吸引什么样的人。

如果自己够优秀,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定会得到欣赏和足够的尊重,如果自己不行又没两把刷子,你就是在王宫大殿,依然会被人看不起,甭说北京人,在哪都是这个理。

北京人和东北人区别不大,北京人仗义,北京人宽厚,虽然天子脚下的人沾着帝王的光彩确实自我感觉优越,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表面油滑但内心仁义的表达方式。

北京人个个能言善侃,那侃的天花乱坠的水平其他城市无人能及。

当然吹也是一绝,给他整半斤二锅头,得了,耐心听他吹就是了,上下五千年,文化大革命包括老北京的美食以及他祖宗十八代,保证给你吹的完整,吹的让你陷入沉思。

就连胡同口的一帮北京老太太,你要是乐意听,她们都能给你侃的晕头转向。

当我单枪匹马在北京玩命折腾时,命运指引我认识了不同的人,有了不有的朋友。

所以,折腾来折腾去,我在北京折腾出了两位干妈,一位在半步桥胡同四合院居住的李干妈,一位在海军高干公寓的隋干妈。关于这两位干妈家的奇闻趣事,下集接着得啵!

          名山农场秋收壮观场景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