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5月7日,领袖看了总后勤部《关于进一步搞好部队农副业生产的报告》后,给林彪写了一封信。在这封后来被称为《五七指示》的信中,领袖要求全国各行业都要办成“一个大学校”,“这个大学校,又能从事群众工作,参加工厂、农村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又要随时参加批判资产阶级的文化革命斗争”。 1968年开始,大批国家机关在河南、湖北、江西等省创办了105所“五七干校”,先后遣送、安置了10多万名下放干部及其家属。 这些下放干部,统统参照军队建制,编到划定的连、排、班去,由军宣队或工宣队管理,过军事化的生活,学习种田、养猪、挑粪、种菜、打井、盖房……至于开批斗会、呼口号、唱语录歌、“早请示、晚汇报”,更是每日的必修课。 1969年,《中国青年报》的美编、漫画家丁午被下放到河南信阳潢川县的团中央黄湖干校。 在干校的丁午,非常想念留在北京的的8岁女儿小艾,这种思念只能通过一封封信来寄托。 由于女儿还认不了太多字,加上丁午自己是个漫画家,所以他的信“图文并茂”,这些干校劳动、生活的画面,无意中记载了特殊年代的历史和人间亲情。 四十多年过去了,有了这本书:《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 在书中影印的这些泛黄的信里,我们看到一个身处困难境遇中的人,如何把痛苦小心地掩藏,如何把残存的欢愉最大限度地表达给他亲爱的女儿。 每封信的开头,都是这一句:“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 从这些生动的图画中,我们可以看到,丁午在五七干校是个多面手,能写能画,木工能做,厨师也能当。 在他的信里,他给女儿展示的干校生活,似乎颇有有趣之处,他经常在信里问女儿,“你说好玩吗?” 我居然想起来那部叫《美丽人生》的电影。 1971年,小艾寄来了一张照片,丁午看了又看,不愿放手,熄灯后,他划着火柴还要看。在这封信里,他画下了这一幕,还给自己的眼角加了一滴泪珠。 我看得鼻子有点发酸。 这是小艾给爸爸的一封信。 上面这幅照片,是长大后的小艾和爸爸。 看了这本书,感慨之余,想起我与信的往事。 小时候,我曾经很盼望收到信。 上小学的时候,大姨家的二表哥报名参军,体检的时候曾住在我家。 我对他说:“二哥,你要是参上军了,给我写信吧!”可是很遗憾,他虽然把视力表背了又背,还是没能穿上军装。 初中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同学短暂通信,她是我小学里的同桌。 后来到外地读书,盼来自家里的信,更盼女同学的信。 那时的我还“图样图森破”。有的来信的言外之意,当时没太明白;有的寄出的信,实际上根本不应该寄出;还有几封好不容易草就的信,却犹豫再三,最终没能寄出去。 工作之初的两年,与外地的、留学的同学也曾通过几封信,在我最感孤独的时候,那些信给我许多慰藉,现在想来仍觉温暖。 前些年,父亲偶尔还寄信来,他是希望我们能常写信给他的。可是,信到底是越写越少,直至不写了。 有一年,在某次聚会上,听一位曾在邮政呆过的老兄闲谈。 当年,他是负责信函自动分拣工作的。他说,那时候,有不少恋人喜欢在信函里夹寄小信物,比如红豆之类,而分拣机对信函的厚度有一定要求,在分拣过程中,这些信函就可能被损坏,需要人工干预。 “怎么干预呢?”有人问。 “地址还能看清的,粘一粘重新邮寄,实在损坏严重的,也就没办法了。” 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现代化”的不完美之处。 毕竟那时,大部分人还没听说过互联网,手机属奢侈品,一封杳如黄鹤的信,很可能给当事人错误的认真,甚至影响了一段姻缘也未可知。 唐代的张籍在《秋思》一诗中写道:“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在《一剪梅》词中说:“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如今,信息传送的手段已经高度发达,这种“欲作家书意万重”、“云中谁寄锦书来”的情绪已经被微信中实时抵达的信息消解殆尽 。 为什么《见字如面》、《家书》这些节目引发那么多的共鸣?那些经常写信的岁月,为什么会让人们倾注如此深情? 也许就是因为那句话:微信和电子邮件永远不会沾上泪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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