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十 年

老屋（邹树堂油画作品）

十   年

十年，娘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冬月初七，是娘的忌日。

娘的寝室里摆放着一件紫红的衣橱，衣橱里挂满了她替换的衣服。

有一天回家，娘正哼着小曲在衣橱前整理衣服。见我进来，竟神色慌乱地关上橱门。

“天潮，衣服都有些霉味儿了。”娘说。娘的异常引起了我的好奇。

“是不是闺女们又给您买了啥好衣裳了？舍不得别人看。”我打趣地边说边打开衣橱。满满当当的衣橱里确实挂了几件崭新却刺目的衣服。

“花里胡哨的，谁给你买的？不顺眼！”看着这几件异样的衣服，我漫不经心地评价着。

按照惯例，吃过晚饭娘会急匆匆赶去和几个邻居打牌，等到娘回来我就回自己的小家。可今天娘没有着急出门，忐忑地唤着我的乳名：“那几件衣服是我自己买的。”

“我猜也是，闺女们谁会给你买这么难看的衣服？”

“我是准备以后穿的。”

“以后穿也不好看，花里胡哨的！”

“是以后……以后！”

面对开化不足愚钝至极的儿子，娘竟然有些着急：“是倒头的那个以后……傻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

在先后失去两位至亲后，我再没有失去亲人的心理准备。恍然大悟的我像孩童般哭喊着打开衣橱，把那几件刺目的衣服扔出门外。

那晚娘没有出去打牌，也难得地允许我陪她住了一夜。

那一夜，娘说了许多她从来没有说过的事情，包括爹曾经有过的一段婚姻。

爹和大娘婚后不足一年，大娘就因急病去世了。按家乡习俗，无儿无女的大娘没能入土祖坟，就被单独埋葬于一处偏僻的荒野里。

年近半百的我，从来不知道家里的这段陈年旧事。经历一个甲子的风霜雪雨，想必没有几个人还能惦记着，可娘就这样默默装在心里几十年。

“你大娘虽说过世早，无儿无女，可她总归是你家的人呢！你们都是你大娘的儿女，不能让她孤魂野鬼的自己在荒坡里飘着，得跟你爹合墓，还得葬在我上头（右为上）！”

无语哽泣，一夜未眠……

在娘的操持下，按老家葬礼仪式，我作为儿子，把大娘的遗骸请回祖坟，与爹合墓。娘终于了了埋在心底里半个多世纪的心事。

一年后，陪伴我四十六个春秋的娘，穿戴上她自己购置的寿衣，心满意足地回归了田园。

十年，娘永生！

作者简介：马学武，就职于利津县凤凰实验中学，喜爱摄影游泳，偶尔随性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