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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

 济宁文学 202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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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嫂

(小说)

作者:甄西同


听说二嫂结婚了,是和一位退了休的且年长二嫂十余岁的男人结的婚。

听说那男人十分疼爱二嫂。

还听说二嫂和男人是二嫂的一双儿女促成的,婚礼也是儿女主持的。

听说后的我欣喜若狂,除了对二嫂一双儿女如此懂事、孝顺而感到欣慰外,也为心地善良的二嫂晚年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高兴。

那年二嫂刚三十岁,二哥走的。

二嫂和二哥同岁。

二哥走的那一年,女儿六岁,儿子三岁。

二哥有个哥哥,据二哥父母讲,在他大哥刚生下几个月的时候就夭折了。生二哥时,父母没有文化,接生婆问取个名字。父亲随口说了一句“按顺序,就叫小二吧。”

二哥是忍受不住疾病痛苦的折磨而喝下巨毒农药死去的。

那是一个让人烦躁不安的秋天。

那天下午,吃过午饭的二嫂帮助二哥吃完药后,又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婆婆,去村西头棉花地里打棉花叉子。

刚下过雨,棉花颗像打了兴奋剂,叉子疯了似的长,如果不及时整枝打叉,会影响棉花的产量,那二亩棉花是二哥一年的药费啊。

天闷热的出奇,没有一丝风,整个天空像凝固一样,使人变得惶惶不安,无处躲藏。有一种窒息死亡的感觉。不一会天又暗了下来,像个铁锅扣在人们头上。

二嫂的衣服已完全湿透了,在棉花地里,四周像围墙一样,憋的透不过气来。

其他的人们早已躲在树下或坑塘边寻找有一丝风的地方啦。

二嫂不能,除了二哥的医药费,还有三张嘴在等着呢?

突然一个跌跌撞撞、嘴里断断续续且带有哭声的人跑到二嫂跟前:“二嫂,快,快回家,二哥他喝农药了。”

“什么?喝农药了。”二嫂脑袋“轰”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人们把二嫂抬回家,二哥已经不行了。

躺在床上的二哥双眼瞪的圆圆的,挺吓人。从嘴里流在身上的污秽被人们擦洗干净。

胆大的二大爷嘴里念叨着,用手试了几次想叫二哥闭上眼睛,可二哥任凭人们怎么念叨,怎么用手抚摸,就是不肯闭上那双眼。

二哥怎么能闭上眼睛呢?撇下一双年幼的孩子和一个瘫在床上的母亲。

二哥放心不下这个家。

二哥从小喜欢干净,家里家外总是收拾得利利索索,无论春夏秋冬养成了用井水洗澡的习惯。

二嫂知道二哥爱干净。

缓过来的二嫂叫人端来一盆清水,走到二哥面前,用毛巾给二哥擦洗着脸。

二嫂伏在二哥身边轻轻的说着什么,之后用手抚摸一下二哥的脸,二哥这才闭上双眼。

二嫂和二哥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是两小无猜。

二嫂娘家和二哥家是邻庄的,相隔不远。

二嫂和二哥两家算是世交吧,她们的爷爷是磕了头的把兄弟。在她俩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两家有来往,过年过节相互有走动。二嫂打小跟着爹来二哥家,见到二哥总是哥长哥短的喊着。二哥也喜欢这个嘴巴甜、长的乖巧的妹妹。

到了上学的年龄,她俩一起走进学校并分到同一张桌。碰上阴雨天和下雪天,爹还会把二嫂送到二哥家。

那一年冬季下大雪,地上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二嫂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滑倒在路边的深沟,厚厚的积雪瞬间把二嫂掩埋了,二哥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把二嫂从沟底里托起。回家后二哥看到二嫂冻得瑟瑟发抖,脱下棉袄把二嫂的手和脚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也是在那个冬天,二哥和几个小伙伴在村子家后的坑塘里滑冰,二哥不慎掉进了冰窟隆,混身上下湿了个透。

第二天还要上学,家里没有了替换的棉衣,没办法,二嫂脱下自己的棉裤叫二哥穿上,自己在被窝里趴了一整天。

慢慢的,二哥和二嫂都已长大成人了。

在那个上学无用的年代里,再加上经济条件的限制,二哥和二嫂都辍学回家了。

生活的磨难并没有影响到二哥和二嫂的成长。

二哥长得一表人才,高高的个,白晳的脸庞,浓眉大眼。

二嫂也出落得像水中的芙蓉,一条好看的大辫子总在她的腰间来回晃动。

想起二嫂年轻的时候,不禁想起一首叫做《小芳》的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二哥和二嫂已到了成家结婚的年龄了,双方父母一拍即合,找了个中间人一撮合,婚期就定了下来。

正当二哥家筹备婚事时,二哥的父亲因患有哮喘病一口痰没吐出来憋死在床上。

二哥想推迟婚期,一来父亲刚刚去世,二来连最起码的彩礼钱也拿不出。

二嫂不愿意,她知道孤儿寡母的日子没法过,她心疼二哥,不顾娘家人的反对,硬硬的来到了二哥家。

结婚那天是二哥家本族的两个兄弟骑着自行车把二嫂驮回家的。

婚后二哥多次对二嫂说:“等我们日子过好了,我一定会把婚礼再补上。”

结婚第二年的夏天,二嫂怀孕了,身子越来越虚弱,为了给二嫂增加些营养,二哥每天都在沟渠、稻田地里捕捉些鱼虾、黄鳝。一天中午临近回家吃饭时,二哥在沟渠一座坟墓旁,发现有一个洞,他以为是黄鳝洞,不料走到坟墓旁,扑通一声,一只腿踏进了坟墓棺材里,那座坟里的棺材板由于长年被水浸泡已经腐朽了。棺材里刺骨的水,像针扎一样刺着他的腿。

二哥打了个激灵,急忙把腿抽了回来,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

从此以后,二哥那只腿受了寒气,经常疼痛。

起先二哥并没在意,但时间长了,腿是越来越疼了,一些较重的活二哥无法再干了。

每年秋后一结束,二嫂总是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娘家的哥嫂,和二哥四处求医。中药,西药吃的无数。可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那是一个冬天,天空飘着雪花,雪下得时而缓时而急。

听说县医院来了一位省城医院的骨科专家,一大早二嫂用平车拉着二哥去了医院。由于找专家看病的人多,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医生说:“你得的这种病叫股骨头坏死,因膝盖长期受寒,治疗不佳而导致的。医学界叫着“不死的癌症”,要想得到有效治疗,缓解疼痛只能手术,就目前国内医疗水平只有像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才能治疗,医药费很高,手术后,也只能干些轻来轻去的活,不能干重活了。”

二哥的脑袋一下子胀大了,且不说这么高的医疗费哪里有?到现在还拖了一屁股债,将来的自己就意味着成了一个废人。

二嫂劝道:“医生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等咱们有了钱一定要去大医院治疗。”

二嫂找到了一家面食馆,给二哥要了一碗面。

二哥说:“你咋不吃?”

二嫂说:“我不饿。”

二哥知道二嫂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走出面馆,二嫂拉着二哥,从衣兜里掏出像冰陀一样硬的馒头啃着。

雪越下越大,风刮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二嫂吃力地拉着平车。

车轮子辗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声音是那么刺耳,又是那么扎心。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显得那么凄凉,那么悲怆。

回到家时,一双儿女依偎在婆婆的怀里睡着了。

那一夜二哥和二嫂一夜无眠。天亮的时候两人抱头痛哭。

二哥的病越来越重,有时候疼得要命似的,只能用大把大把的止疼药来缓解身上的疼痛,在药物的刺激下,二哥身上和脸上都浮肿了,脸肿的像个面瓜,手一按一个窝。

疼痛难忍的二哥,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不想再拖累这个家了,孩子还那么小,啥时候是个头?几亩地的收入全部花在自己身上还不够。

二嫂看出二哥的心思,劝道:“不要紧,孩子虽然小,长大就好了,账可以慢慢还,只要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二嫂越是这样,二哥越是心里难过,总觉得对不起二嫂,和二嫂结婚是天大的错,不该耽误二嫂,毁了二嫂。

那天吃过午饭后,二嫂安顿二哥后,又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婆婆,去了棉花地。

二哥思前想后,躺在床上泪水顺着那浮肿的脸流了下来。一个小时后,起身拿起了给棉花打虫的剧毒农药,喝了下去。

二哥走的第二天,二嫂把孩子送到了娘家,自己回到屋里整整两天一夜不肯出门。

婆婆敲门她不应,邻居来了,还不应。最后娘家娘领着孩子敲开了她的门,二嫂那条又长又黑的辫子不见啦,乌黑透亮的头发里,一夜之间增添了几缕白丝,脸瘦得变了相。

娘望着女儿大哭起来。

二嫂劝道:“娘,不要难过,我能挺住,再说了我还恨他呢,是他没有良心撇下我们娘仨。”

娘看出来了,那是女儿在装,怕自己难过。

就这样二嫂风里来雨里去的操持着这个家。

地里的活,男人能干的,二嫂样样精通。

二嫂学会开手扶拖拉机,每年麦秋两季,她总是从娘家借来拖拉机犁地、耙田。

那年大旱,正值插秧时节,村前屋后的坑塘、沟渠干裂的缝隙两三指宽,人们都争着泡田插秧,村里的几眼机井不分昼夜的抽水浇地。二嫂也不例外,常常是一天一顿饭,已经上小学的女儿心疼妈妈,总是早早的和奶奶做好饭放在锅里,中午放学后再把饭送到地里(省得妈妈来回跑)。

一天傍晚,女儿放学回家不见二嫂,就和弟弟一块去地里寻找妈妈。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地四处一片寂静,只听到青蛙的叫声。姐弟俩心里好害怕,边走边喊。当来到自家的地头时,发现二嫂缩蜷着身子,躺在地头睡着了。

第二天,懂事的女儿不再上学了,哭着喊着要帮妈妈。

(由于大旱插秧的时节延迟了,缩短了水稻的生长期,如果再耽误下去就会造成秋后的水稻颗粒不收或大量的减产,这里有句俗语叫:不插七月秧,插了更遭殃)

二嫂不答应,对女儿说:“要是真心疼妈妈就好好上学,将来好好报答妈妈,我答应过你爸,把你姐弟俩供养成人。”

懂事的女儿知道妈妈的心思,点了点头,从此以后不再提不上学的事了。

第二年,正值麦收期间,老天爷像发了疯似的一连几天下雨,眼看着到口的麦子要毁在地里。二嫂没白没黑的用镰刀,一把一把割下。再一捆一捆的搬到家中那几间旧的房屋里晾晒。由于天气潮热,堆在一起的麦子发了芽,她不停地翻弄着,吃住在旧房子里,过度劳累的她病倒了,连续几天高烧,实在支撑不住了,昏迷在潮湿的地上。

人们发现时,二嫂虚弱得一动不能动了。

邻居们赶来了,娘家的人赶来了,当爹娘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时,心疼的说:“闺女,别再这么拼命干了,两个孩子需要你,你的婆婆需要你,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日子可咋过?”

醒过来的二嫂,望着爹娘和孩子笑了笑说道:“娘,我不要紧的,死不了,命大。不就是这几天下雨折腾的吗?再说了,我还要等两个孩子长大后享福呢。”

那天夜里娘没有走,苦苦地劝着二嫂:“闺女,再找个吧,好有个伴帮你呀,我和你婆婆商量过,找个倒插门的,年龄大点也无事。”

二嫂摇了摇头,她知道孩子小,还有瘫在床上的婆婆,就这一家人,哪个男人愿意过来。

二嫂拒绝了娘的提意。

这就是坚强的二嫂。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有个叫垛的男子,四十岁,光棍一条,原因是家里“成分”不好,耽误了婚事。垛,人老实,心眼好。总是有事没事的过来帮助二嫂。麦秋两季,除了干完自己的活外,还帮助二嫂干一些体力较重的活。

渐渐的邻居们看在眼里,婆婆也看在眼里,虽说,垛,年龄比二嫂大十来岁,但垛的人品众人皆知。私下里婆婆和二嫂娘家人商议,找中间人给二嫂和垛两人撮合一下,但二嫂没同意。

一个秋收的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二嫂,洗漱后正准备休息,突然听到电视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前两天二嫂家刚割下的二亩水稻还在地里铺散着呢,如不及时捆着,码好,被雨一淋,时间一长稻子也得生出芽。二嫂坐不住了,安顿好孩子和婆婆后,披上一件旧衣服,摸黑去了稻田地。

垛也注意到天气预报,明天有雨,他知道二嫂家那二亩水稻还没有捆好,于是急忙拿了件衣服去了二嫂家的稻田地。

就这样二嫂和垛在天亮时二亩地的水稻都捆扎完码好,并用塑料布盖好。

天微微发亮,雨如时而来,一夜没有合眼的二嫂和垛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中午,二嫂派儿子提了两瓶酒送给了垛。邻居们看在眼里,婆婆看在眼里。

垛找到二嫂,把心里的话说给二嫂听。

二嫂说:“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对你很感激,你人品好,能找一个好嫂子。再说俺家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拖累你,咱又是一个村的,两个孩子也都懂事了,叫外人知道会笑话咱俩。”

垛知道二嫂的脾气,认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只是对二嫂说:“那好吧,就算我认你做妹妹。”

村里有一个无赖,他是奔着二嫂的身子而来的,一天夜里,他敲开二嫂家门,二嫂开门一看马上把他拒之门外。之后这个无赖,曾几次翻过墙头进二嫂院里,被二嫂手持木棍追的无处躲藏,直到那无赖停止了对二嫂的想法。

这就是二嫂,就像岩石中的一株瘦弱的小草,挣扎着,顽强的生活着。

二嫂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支撑着这个家,直到婆婆去世,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深谙母亲的不幸,一双儿女都很争气,分别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

工作在外的儿女多次要求住在农村的母亲来自己的住处安享晚年,二嫂没有同意。

她对一双儿女说:“再过些年吧,我一个人在家也习惯了,过不惯城里的生活。”

懂事的一双儿女,更加懂得和理解母亲的心情,知道母亲为了这个家,苦了多半辈子。为了让母亲在晚年享有幸福的生活,怕母亲一人孤单,所以悄悄的托人给母亲找了个伴。

开始二嫂不同意,后来经不住儿女的劝,最后二嫂同意和那个男人见了面。

经过一年的接触,二嫂和那个男子走到了一起。

作者简介:                      

甄西同,山东济宁鱼台人,热爱文字写作,从小就有一个当作家的梦,怎奈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但不离不弃。新闻作品常见于报端,偶尔有一些文学作品发表,但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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