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评三星堆｜高冠通天

［器晤 总357 题］

一顶样式特别的高冠雕像

在三星堆首次发现

三星堆的发掘，收获精彩不断，刚又披露了许多新发现，一件特别的青铜人头像也包括在内。说它特别，不是因为五官的新奇，而是因为它头顶上高耸的“发式”，发丝整齐地高高立起，再往后折下垂，这样的造型前所未见。

三星堆出土高冠青铜雕像

三星堆以往发现的雕像众多，发式各式各样，编发盘发都能见到。而这一件雕像，却是头顶齐发冲天，所以媒体报道时被称为“立发人”。这样的观察与定名当然并不准确，值得作进一步的探讨。

 

这件青铜人像体量并不大，头部形态直观可以获得明确的印象，那直立的发式其实是它的一顶高冠。出土时略有开裂变形，经过简单的图形修复，更加能确认它就是一顶高冠。从侧面观察，高冠立于头顶，下面带有宽大的帽沿，冠顶高出近2个头高的高度，在顶上向头后平折，垂于脑后。这顶样式特别的高冠雕像，在三星堆是首次发现。那被认作是头发的平行凸棱，其实是高冠的10多条突起，它应当是高冠制作留下的一个技术特征，我们暂可称为平行纵梁。

原貌推测示意图

虽然在三星堆是首次发现，但考古在其他区域确有过同类冠式的人神雕像出土。最先让人想到的是江西新干大洋洲商墓的一件玉雕神面像，这是一件平面雕刻神像，神像有4颗獠牙，头上高冠高近一头，平顶后卷。冠面凸起10多条平行纵梁，感觉与三星堆的高冠非常相像。

江西新干大洋洲

商墓出土玉神面及线图

新干这件玉神面以墓葬的时代认定，是属于商代，但制作工艺与造型并不是商代特点，觉得它更可能是石家河或后石家河文化的遗物。几年前在石家河出土的玉器中，见到一件条形的小饰件，我分析它是神像的高冠，找出一件大小相若的玉神像拼接为一体，感觉非常合式。高冠上雕出虎面，也见到10多条纵梁，这让我们确认在大石家河文化时期，这种高冠已经出现，这要早出三星堆近1000年的时间。

湖北天门出土石家河文化玉器

大石家河文化玉器拼合示意图

我们注意到早年流散在国外的一些带獠牙特点的玉神面，有若干件是高冠造型，而且都是带平行纵梁的样式，研究者一般也都将它们归入大石家河文化，这是时代特征非常明显的一种古代冠式。      

美国国家博物馆藏

石家河文化玉神面及线图

海外博物馆藏石家河文化玉神面线图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

石家河文化玉神面

这种类似的高冠，一直沿用到了历史时期，古代文献中称之为“通天冠”。过去相关研究者注意到通天冠，指出春秋时期各诸侯国出现了许多奇特的高冠，如楚国就有通天冠和切云冠，齐国有巨冠等。有研究认为楚庄王通梁组缨形似通天冠，秦时采楚冠之制兴通天冠，为王所常服。杜佑《通典·礼志》说：“秦制通天冠，其状遗失。”后代亦有创制，形状改变不大，以高为度。

古代通天冠结构示意图

通天冠在古时也称高山冠，其形如山，正面直竖，用铁作平行冠梁。《后汉书·舆服志下》说，“通天冠，高九寸，正竖，顶少邪（斜）却，乃直下为铁卷梁”，说这是帝王常服之制。汉代百官月正朝贺时，天子戴通天冠。唐代通天冠，增为二十四梁，重量也会有明显增加。

 

谈论这通天冠，想到唐代李白《君马黄》诗，诗中有句“长剑既照曜，高冠何赩赫。各有千金裘，俱为五侯客”。贵为五侯客，高冠游冶，也很得意，当然这是比不上皇帝之冠的吧。

 

为何要戴高冠？现代社会中厨师帽子最高，职业所在，当然不可与皇冠同日而语。古人以为高冠能够通天，若是戴上一顶高冠，自己便可以拥有通神的能力。一朝一代的皇帝们，他们要用这样的高冠显示能量，有没有人通过神并不知道，但自以为有这本事也可以算是一种荣耀吧。

 

三星堆的这尊高冠雕像，是否为通神之人的写真像呢？觉得未必不是，我们可以暂时设想他曾经被赋予过这样崇高的使命吧。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高冠雕像的发现，让我们看到了三星堆人的精神世界里，还有来自东面两湖地区的信仰元素，也让我们看到大石家河文化的强大张力，如果细心数一数，三星堆人的高冠纵梁是16条，而石家河人的高冠纵梁也有16条的，影响的细节没有走样。我们还可以推测这样的影响一定早于三星堆时期，今后应当会寻找到更多相关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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