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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常对我说：等我不能劳动的那一天，我要写一本书，给你母亲写一本书。每每这时候，我都感觉鼻子一酸，不是因为父亲的这一句话，而是我的伟大的母亲总是让我，让我们姐弟感动得流泪。 我要用我手中的笔，告诉天下人—— 我有一位伟大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妇女，普通得如同河底一颗不起眼的小沙子。然而在我们姐弟眼中，她却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永远灿烂得如同天空那轮红日。 母亲11岁那年，我的外婆就因病去世了。留下外公、母亲、12岁的姨妈和刚满月的舅舅。外公生性傲慢，一生没有再娶，内心苦闷的外公成天在外打牌，要是输了钱，就朝几个孩子出气。年幼的母亲常常是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又无缘无故地挨外公骂，她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妈妈是一个要强的人，也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带头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悉心照顾好自己的小弟弟——我的舅舅。我的母亲勤劳、懂事，邻里相当喜欢她，母亲在当时是远近闻名的好姑娘。 1975年，经人介绍，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父亲是一个木匠，在当时，手艺人是相当令人羡慕的。母亲一如既往的勤劳，她也是孝敬公婆的典范，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八一年农村分田到户，我家的境况越来越令人羡慕。父母农忙时种田，农闲时，父亲就做些木活。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年月，我穿上了令小伙伴羡慕的毛线衣，父母买了当时农村人买不起的呢子大衣，戴上了农村罕见的上海牌手表。 可是好景不长，爷爷患上了心脏病、高血压，因医治无效，于1983年去世了。临去世时把我父母，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大还未上学的叔叔叫到床前，对我母亲说：“你是我们家的好儿媳妇，你到我家，是我家的福份，我死后，小宇（我叔叔的名字）就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把他抚养成人。”母亲含泪答应了。爷爷去世后父母既要操劳家里的事，又要替奶奶叔叔他们操心，农忙时，母亲还把奶奶那边的活儿全揽了过来。村里有些人说：“你真傻，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瞎操心。”母亲笑笑，说：“我们是一家人，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能自己享福，看着他们受苦呢？”爷爷去世，父母就是姑姑与叔叔的顶梁柱，一家人依旧快乐幸福。 又过了一年，奶奶也突然丢下三个姑姑、一个叔叔，病逝了。父亲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绝望之中，葬下奶奶后，母亲抹干眼泪，对父亲说：“别担心，有困难我和你一起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看着母亲真诚的眼神，父亲感激不已，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母亲后来说，两双手要抚养大四个弟妹和四个年幼的儿女，她常常愁得彻夜不眠，她也曾想过放弃，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弟妹离开了自己生活哪有着落？自己有吃的穿的哪能让弟妹受冻挨饿？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爷爷奶奶的亲兄妹就和我们家断绝了往来。的确，在众人眼中，这样的家庭岂有出头之日？母亲告诉父亲，我们要比别人过得好，不能让弟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时候，农忙时节，村里人几乎天天可看到我父母带着三个姑姑在田地里劳动，一家人二十多亩双季稻从没落下过。姑姑叔叔们丝毫不像无父无母的孩子，在母亲的料理下，他们过得快乐幸福。村里人对着我父母竖起了大拇指。 当时我只有几岁，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觉得我的父母太苦了，也主动帮家里做些事。暑假，父母在外劳动，我带着弟弟妹妹在家做饭喂猪，我们常常等到漆黑，村里人都收工回家了也见不到父母的影子。弟妹他们吵着要先吃饭，我说：“爸妈他们太辛苦了，一定要等他们回来起吃。”我和叔叔就边给弟妹讲故事边等父母。有一次等着等着，我们几个小家伙全睡着了，母亲看到这场景，泪流满面。 农闲时，父亲就外出包木工活做，家里由母亲一个人料理，母亲说，有一年腊月的晚上，父亲不在家，外面下很大的雪，小弟弟发烧了，她用一件披风裹好弟弟，抱着弟弟去看医生，外面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路，她一不留神踩到了田沟里，扑的一声摔倒了，她赶紧抱起弟弟继续赶路。打完针已是天亮，她经过来时的地方，看见那儿仍旧是一个清晰的人形，她忍不住流泪了。是啊，当时，母亲受的苦，又有多少人知道？ 在母亲的理解支持，父母的共同努力下，三个姑姑风风光光地出嫁了。叔叔也和我一样，读完小学，升入初中。读初二那年，母亲和父亲商量：“几个弟妹成人了，儿女眼见着长大了，孩子们的事我们今后得操心，小宇的房子还没着落，我们得早点替他安排。”一个星期天，我和叔叔回到家，叔叔看着场里的砖瓦，问是谁家盖房子，邻居说：“是你哥嫂给你盖房子，你不知道？”我愣住了，当时我就觉得，我的母亲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也是世界上最宽宏的女人，长大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我的母亲。 在我心目中我的母亲是伟大的，我敬重我的母亲。我的姑姑也一直把我的母亲当长辈。她们出嫁后直到今天，逢年过节都是携儿带女回娘家来，在她们心中，我母亲是她们的嫂子，也是她们的亲姐姐，同时也给了她们母亲般的呵护。 我的母亲勤劳。我还清晰地记得，读书时，每逢农时节，班上有几个同学的父母总要孩子请几天假回家帮着干活。我家里二十多亩责任田，应该是田地最多而劳力最少的一户，可我母亲从没让我们请过一次假。母亲常常忙到晚上十一二点，可我从没听见她说过一句埋怨话。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吃饭睡觉，母亲从未在家休息过。母亲的勤劳、默默无闻在我们姐弟几个的头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读书时，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回家都有现成的饭吃，我们回家时常常是关门闭锁，我们得自己做好一家人的饭然后再去上学。可我们没有怨言，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母亲比我们更苦更累。不管条件如何艰苦，我们从不会放松学习，小学升初中时，我和两个弟弟都是以全镇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升入初中的。因为我们从母亲身上深深地感受到：勤是打开一切大门的钥匙。 1992年，我凭着自己的勤奋考入了师范学校，在当时，一个农村的孩子考上学，能够吃“皇粮”，那是多么令人欣喜啊！这一年，父母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卖掉了家里准备建房的材料，一心培养我们读书。在我的影响下，两个弟弟更懂事，学习更勤奋了。 我们姐弟几个读书时，学费相当高，每学期开学时很多家长都到学校去赊欠学费，我们姐弟几个从没有欠过学费。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总是提前攒好学费，不管有什么事，我们的学费不动用一分。为了挣我们的学费、生活费，农闲时父亲外出做些木工活，母亲在家种菜。父亲晚上回来帮母亲拣菜，他们常常忙到深更半夜。 为了赶个好价钱，母亲早上很早就起床，把菜装好，父亲骑自行车把菜带到镇上去卖。邻里看着母亲日夜操劳，就对母亲说：“你家里负担这么重，写个申请，让政府支援一点。”母亲说：“我有一双手，靠自己的劳动，我能解决眼前的困难，比我们困难的人多的是，他们更需要帮助。” 为了挣钱给我们读书，母亲还养猪、养上百只鸡、大棚种菜。记得1997年的腊月24，那是我们家第一次种大棚，大雪纷纷扬扬，压弯了大棚，母亲带我们姐弟几个扒了整整一天的雪，大棚才得以保存下来。整个村庄，我们家的大棚是唯一的“幸存者”。 第二年，大棚里的菜卖了个好价钱。母亲笑着说：“这是我们娘儿几个辛勤劳动一天的收获。人哪，只要身体健康，勤快一点，哪里都有立足的地方。”一直到现在，母亲的这句话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工作中，我从不偷懒，因为从母亲身上我知道，我有健康的身体，多付出一点劳动，生活不会亏待我。 我的两个弟弟也一直勤奋学习，回到家总是陪伴着父母干农活，他们考上清华大学后也一直如此。有人问我弟弟：“你已经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了，还割谷栽田，不觉得丢面子？”我弟弟说：“我是农民的儿子，勤劳是我的本色。我的父母能够做，我更能干。” 在别人眼中，我们一家人能走到今天，一定相当顺利。其实，个中辛酸只有我们才知道。1996年，我刚师范毕业，大弟弟刚上高中，父母的负担一点没减轻，他们拼命地干活，他们心中有一个愿望：一定要让两个孩子考上大学。 不幸的事发生了，父亲的眼睛患上了病毒性的角膜炎，医治了一个多月，不见好转，我很担心，母亲强忍着眼泪对我说：“不要紧的，如果你爸的眼睛治不好，我可以自己学着耕田，我和你可以共同努力，无论如何也要供两个弟弟上大学。你爸爸在家我也多一个商量的人。”透过泪眼，我看见母亲的眼角渗出了眼泪。 我在心里怨恨老天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让我苦命的母亲承受这么多的不幸。去医院看父亲，父亲说：“如果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要写一本书，给你母亲写一本书，我来念，你们执笔。”是啊，我母亲真的是父亲患难与共的好妻子，她和父亲一样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和我父亲一同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让这个家见到了希望的曙光，我父亲是真心感谢母亲的。 今天听说我要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他在电话里叮嘱我一定不要忘了写这个那个，他说这些都是真实的，应该让别人知道，听父亲在电话那头唠叨，我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说不出话来。父亲还托别人带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写了关于母亲的六件事，其实我们要说的要写的又何止这些，我又怎么能写尽我母亲所有的事迹呢？ 我母亲没读过多少书，但她知道如何教育子女，她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一个好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勤奋学习努力工作的人（现在我读很多教育类书籍，发现我母亲的教育经验和许多成功教育工作者的理论惊人的相似，只不过我的母亲没有能够用文字表述出来罢了）。 还记得读初中时，每星期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母亲，晚上常常是一边帮着扎菜一边跟母亲讲学校生活，母亲都是微笑地听着，偶尔插进去一两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人，做一个善良、宽容的人，教育我们在学习上要和比自己强的人比，生活上要勤俭。 在母亲的教育影响下，两个弟弟勤奋学习，先后于2000年、2002年考上清华大学。一直到现在，他们依然勤奋学习、努力工作，当年，他们都依靠自己的勤奋被保送读研。他们节俭，从不乱花钱，因为他们知道，身为农民的父母不仅让我们衣食无忧，还让我们学有所成，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要疼爱自己的父母。 他们读大学时，每次回来，我给他们买衣服，他们都说：“姐，别买太贵的，能穿就行！”上大学时，他们主要靠自己努力学习拿些奖学金。妈妈宁愿自己多劳动一些，也不赞成他们去搞勤工俭学，她认为学习基础要打扎实，今后出去才能站稳脚跟。 那时候，每次弟弟他们来电话，母亲都会说：“你们在外面不要太节约了，伙食要好一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你们现在是国家的人才了，身体好了，贡献才大。”我的母亲只读过小学三年级，可她的见识有多少人比得上？我愿意和母亲谈话，我觉得母亲朴实的语言让我获益不少。 成家后，几乎每个星期我都要回去和母亲说说话，虽然母亲说不出多少深奥的道理，但我觉得母亲就是一本书，这本书包含了丰富的无言的人生哲理。我从母亲这本书中悟出了：人应该只管付出，不求回报，不去索取，在你付出的同时，生活磨炼了自己的意志，丰富了自己的人生体验，这不也是生活对你的回报吗？ 我的母亲付出的劳动是艰苦的，她有巨大的精神支柱，几个孩子学有所成，是她的骄傲。她从没想过自己劳动是在作贡献，但她为社会为祖国作出了巨大贡献，因为她培养的儿子已经是祖国的人才！ 我的母亲和父亲操劳了大半辈子，为自己的弟妹，为儿女自己从舍不得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住的房子是他们结婚后建的土房子，房子早已摇摇欲坠。2003年的一个雨天，滂沱大雨下个不停，母亲坐在火炉旁补衣服，厨房轰的一声塌了下来，万幸的是屋梁在火炉上方搭起了一个三角架，才没伤着母亲，我回家看着那景象都心有余悸，母亲却笑着说：“没事，我做的善事多，老天爷看着呢！” 我劝母亲把房子建建，她不肯，说修补一下，把檩子换换就行，等过几年让弟弟上完大学再说。村里人建议母亲向政府申请一下资助，我母亲说：“政府快已经给我们家办了一个希望助学工程，我哪能再给政府添麻烦？通过自己的劳动解决问题，我不也过得很好吗？我如果总想着向别人伸手，我的儿女能像现在这样有出息吗？” 是啊，我母亲从不向别人索取什么。弟弟上大学买电脑时，我给他们寄了几千元钱，她硬是还给了我。她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幸福，我哪能拖你们的后腿？”平时，不管怎么难，她从不要我们资助，她说等他们实在不能劳动时需要我们的时间多得很。唉，我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宁可自己吃苦，却时刻想着他人的人。 2006年，两个弟弟都大学本科毕业了，均被保送读研，学费不用父母操心，他们还可拿点生活补贴，可以发些奖学金，母亲说：“唉，他们的事我不用多操心了，我们的窝也该修修了。”春天一到，父母就商量着拆掉了旧房，建一幢面积小点的新房。我给弟弟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弟弟来信息说：“总感觉抹掉了我们的一段历史。” 我的母亲爱家，也爱国（我这不是说大话），虽然我母亲没有这样说，别人可能不会这样认为，但我深有感触。当时每年早稻收割后要交公粮，这在村里是件难事，村民不愿交，有些村民甚至故意交湿稻谷，村干部特别为难，可我家的公粮从来都是率先交，要交公粮的稻谷母亲都是反复晒。母亲认为交湿谷进国库，存放久了谷子会烂，这不是坑害政府吗？那时，我们每年暑假都要跟着父母，推着板车，一次次地到粮店交公粮。我们家从未欠过国家一分钱的农业税。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朴实的人。 我的母亲爱家人，和邻里也能和睦相处，邻里遇到什么纠纷，家庭有什么矛盾，都喜欢找我母亲来解决。我们村里有一位老人，妻子去世后，早年抛弃孩子，儿子成家后，他又想回家，可儿媳妇不同意，他没办法，就找到了我母亲，我母亲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服了他儿媳妇，如今，老人在家安享晚年，一家人和和睦睦。老人的儿媳妇对我母亲说：“我就喜欢和你说话，我比你读的书多，但我觉得你说的话总是入情入理，我一下子就接受了。” 去年过年，我们几姐弟都回到了家，母亲说：“一家人团圆，我最高兴了。你们刚出去念书时，我总不习惯，还暗地里流过泪呢。现在想通了，只要你们有出息，过得好，走多远都行。”我流着泪走开了，我知道，母亲的一颗心永远系在儿女身上。 是的，我母亲是一位平凡的人，她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我觉得她是天下所有母亲的表率，如果把她的育儿经验写成一部书，那一定是一部优秀的家庭教育名著。 我母亲的事迹我说不完，写不完，在我母亲面前，在我的笔下，所有赞美的语言都显得无力。我为我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自豪！ 作者饶红云近照 作者简介：饶红云，赤壁市第一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全国优秀教师，全国优秀班主任，湖北省“我心中的最美教师”，咸宁市 “十佳女专业人才”，赤壁市“十佳最美教师”，咸宁市中学语文优秀教师，省荆楚名家培养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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