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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只是很寻常的两句话，但作者写出的是非常真切的感受。陶渊明有两句诗，说“有风自南，翼彼新苗”（《时运》），写得很好，是很美很平常的句子。那么好的风，从南边吹过来了。我们中国，一般春天的风是东风，夏天的风是南风，秋天是西风，冬天则是北风，所以“有风自南”，是暮春初夏的季节，田间的那些秧苗都长得很整齐、很好了。所以一阵熏风，就是那种温暖的，不是很热也不冷的风，从南边吹来，“翼彼新苗”，“翼”字用得非常生动，“翼”是翅膀，陶渊明是把名词当作动词用了，所以这个“翼”字在这里是“吹动”的意思。陶渊明所写的是他因大自然、田园之中的恬适、安静而产生的欣喜，对于新苗的那种喜爱，仅用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就表现出来了，所以诗词的好坏，绝不在于是不是繁复、是不是简单、是不是新奇。 我们现在回到苏东坡的这首词中来，“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他说，这种“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的景色，并没有人看见，因为那是在午夜，大家都在沉睡。 “曲港跳鱼”，写得真是好！我之前说过，这个“跳”字在这里是平声字，“曲港”是说在那个弯曲的水岸的边上，他站在那里，看到“曲港”里的小鱼在跳。这写的是静夜，在安静的夜晚，你才会听到鱼跳的声音，而且鱼也才会跳。如果有很多人，鱼害怕，可能就不游近岸边了。可是在夜静更深的时候，鱼就在水里边跳，所以你可以听到声音，这是写夜之静。“圆荷泻露”，写得也非常好，苏东坡这首词，真是写得非常细腻，“圆荷泻露”的这个“泻”字是动词，荷叶很大，露水在上面，这首词的开头不是说“好风如水”吗，风一吹，荷叶就摇来摇去，荷叶上的小水珠滚动以后，变成一颗大水珠，这个大水珠就有了重量，荷叶只有中心的一个梗，旁边都是没有支撑的，大水珠滚到这一边，重量一增加，“噗”一声，就流下去了。“圆荷泻露”， “泻”就是写露珠从荷叶上流泻下来的感觉，这说的是什么？是夜之久，否则露水不会有这样多，不会有“圆荷泻露”的感觉。所以苏东坡写得很仔细，写夜之静、夜之久，他不只是写身体的感觉，还有一种心灵上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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