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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联诗或一篇赋勾勒出历史名城的美学维度，这样的显例你能举出多少呢？你是否曾为了学生时代的一段文学憧憬而展开一段静静的旅程？本期有方一起来阅读因登楼而流传中外的湘北名都——岳阳。 溯史 小编第一次呼吸于这座城市的天空之下，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深秋了，被前一夜长沙的一场滂沱浸泡过的昏黄记忆，天光放亮后置身别地已是恍如隔世。伫立窗前呆呆地渴望知道：一千年前这里的天空，是否也是这么碧蓝，街道上匆匆走过的人群，倘若看到此时的我，会有怎样的惊诧？  曾经的湘北洞庭，属于中原之外的沮洳陬隅。 中古以前汉水以南都被视作蛮荒之地，州郡之城尚多湫隘，更不必说尚无人烟的周遭山泽。相传东夷有穷氏首领羿，射杀巴蛇于洞庭湖畔，或者说巴蛇吞象，积骨如山，总之是白森森的一个尸骨堆留在那里，久而久之形成一座小山，便称作巴丘或者巴陵。汉代有庙宇祭祀巴蛇，其实就是大水蟒，但也有人说巴丘说的是巴族人的集体公墓，或许两者皆有道理，可惜都已无从考证。 大约在春秋中期，楚国攻灭了位于今天湖北郧阳一带的麋子国，将该国民众迁往数百里外、今天岳阳城东的梅子市（麋子与梅子存在历史渊源），后来吴楚争霸，这里成为兵家要地。楚昭王时开始修筑东西麋子城，东麋仍在今天的梅子市，西麋靠近洞庭湖东畔，后来管理手工业的工尹被封到这里，称之为麋亭。 东汉初年伏波将军马援征讨武陵蛮，大军抵达下隽南部，就在巴丘上建起了邸阁，作为屯兵储粮之所。汉末曹操与刘备反目，刘备兵败逃至巴丘，与孙权联手在赤壁击溃曹军，但赤壁之役后孙刘联盟破裂，刘备抢先下手攻取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各郡。孙权派偏将军周瑜帅兵从建业进抵江陵，准备进攻襄阳和蜀中，不料半途周瑜染病，最终在巴丘饮恨而亡。  令人疑窦丛生的小乔墓。 但事情并未就此完结，孙权一面派出吕蒙带兵夺占长沙、零陵和桂阳，又派汉昌太守鲁肃率军驻守巴丘，借势将山上的邸阁进行扩建加固，形成了真正的巴丘城，并在西门上建立阅兵台。周瑜夫妇据传说葬在城楼边上，不过最多也只是衣冠冢，鲁肃倒是真的死在巴丘任上，当时战局严峻，为了稳定军心尸身暂厝当地，等到后来其子鲁淑长大成人，将其父迁葬夏口。 成城 三国归晋之后下隽西部划出一块组建了巴陵县，这是岳阳地区史上首次成为真正的行政区，而随着西晋沦亡，皇室衣冠南渡后大量人口涌入，巴陵辖地也迅速膨胀，由县而升格为郡。濒临洞庭湖的西城楼经历了一次大规模修建，这里地势险要且风景优美，位于郡署之南故又名南楼，也叫洞庭驿楼或洞庭水驿。 刘宋元嘉三年，始安太守颜延之被召回朝，途径巴陵时，写下《始安郡还都与张湘州登巴陵城楼作诗》，其中有句：清雰霁岳阳，曾晖薄澜澳——这是巴陵史上首次出现岳阳的名称。所谓的岳阳也就是大山的南部，而大山通常指的是地跨湘、鄂、赣三省的幕阜山，今天可能籍籍无名，而在古时却傲称天岳，以它为地标来指称的范围包括岳阳、平江和湘阴一带。 或许因为颜延之在文坛的突出地位，到了百余载后的萧梁大通二年，真的就划出长沙郡的北部一隅，另设了岳阳郡，但治所不在今天岳阳本城，而在汨罗县东部的长乐街。隋代灭陈统一全国之后，岳阳郡与巴陵郡合并改称岳州，自此以后巴陵故地才真正与岳阳不分彼此。唐开元四年，中书令张说被贬岳州，大兴土木扩建西城楼，并在公退之余偕友人登南楼赋诗。  唐代以后，文人打造的岳阳轮廓逐渐清晰。 在楼壁留下的百余篇诗作中，有张说本人的《岳阳楼宴别潭州王熊》，这也是岳阳楼三字首次出现于诗赋之中，一般认为这里多指的还是临水而建的南楼。成为网红打卡地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涌现出了大批优秀诗篇——岳阳城上闻吹笛，能使春心满洞庭（贾至《西亭春望》）；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李白《与夏十二登岳阳楼》）。 楼观 当然这些与杜工部的“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比起来，似乎还是雄浑稍逊，哀壮不如，这首先与杜甫本人的经历与心绪有关，也正是“国家不幸诗家幸”的最好写照。春风得意的文人是不大会来这里的，中唐以后更多是迁客骚人远眺京华，聊遣闷怀的所在。唐中叶时岳州刺史踵事增华，在楼北百步建燕公楼以纪念张说，南楼之南再建杨公台和楚泽门，一时蔚为大观。 历朝重修名楼被视为地方父母的风雅之举，包括滕子京在内的历任岳阳郡守，也都有攀跻高标、名存青史之心，但并非人人都能请到欧阳六一这样的大家作赋。其实滕子京在岳阳的形象工程不止一处，还曾修建万由桥和地方府学，只不过岳阳楼的重修更使他声名远扬。当然我们都知道，如今留存于水城之上的这座盔顶三层带回廊岳阳楼，乃是光绪六年重建而成，远非滕氏构建的原样了。  五个新造岳阳铜楼中，小编最爱的就是这个宋风版。 近些年来当地政府想要让后人同时一睹历代名楼风采，专家依据现有史料和图样，恢复了洎唐迄清五座式样迥异的岳阳楼，大约1:10缩小以铜铸造，临水安置在岳阳楼公园内。可能游人更想看到的是盛世大唐的岳阳楼，但可惜那种宏伟气势，缩比铜楼很难展现到位，小编倒是觉得最为生动细致的还是宋代铜楼模型，鲜活地再现了工笔界画中玉宇琼阁的风采。 留神 作为文化地标，岳阳楼曾“艳惊天上人”，早在宋代吕洞宾踏足此地题诗抒怀的传说，就已尽人皆知。纯阳子留在楼头的诗作非止一首，最炙人口的当是——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岳阳楼，此外还有“饮海龟儿人不识，烧山符子鬼难看”，以及“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锅内煮山川”、“卖墨年年到鼎州，无端知府问从由。家居北斗魁星下，剑挂南宫月角头。” 从中可见吕仙人很在意自己的大神身份，多次打卡却没有收获存在感颇为郁闷，但同时又刻意保持神秘感，装出几分来去无痕的潇洒。文人自然很愿意迎合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南宋人的笔记中记载说滕子京担任太守时，曾有一位回道士前来拜谒，滕见了他后口占一绝：华州回道士，来到岳阳城。别我留何处，秋空一剑横。道人听后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近乎打油的五绝瞬间点破了来人的身份，回是吕的变体写法，看来地方父母还是识货的，仙人心满意足地飘然而逝。然而洞宾代言的道路，走得却比江夏黄鹤更为坎坷，直至清乾隆五年，湖广总督借着重修岳州城之机，才在这里留下了吕仙的木雕像，还配上了桃、柳二童侍立在侧。然而六十年后，时任知县陈玉垣却以“扶掖名教”为由，要将木像迁往数里外的吕仙亭。  元代夏永《岳阳楼图》 不料地方官绅并不买账，坚持不肯雇工搬像，陈知县无奈之余，愤慨地写下了“堪惜忠魂无处奠，却教羽客踞华楹”——历代那么多贤达志士不受朝拜，偏偏去供一位虚无缥缈的游方道士，真是可悲！知县想要搬进楼来祭祀的“忠魂”，除了孟襄阳、杜子美、范文正这些诗赋大家，也包括屈原、岳飞这样悲情志士，可能世人对武穆于此地的渊源不甚了了，这里倒也值得略说一二。 风物 当年钟相杨幺相继起事，占据湘北半壁江山，宋廷多年围剿不利，最后便将抗金前线的岳飞调来，通过招降叛将、水陆堵截的手段，最终将其彻底剿灭。起义军最盛时聚众八万有余，利用水网之利，在洞庭湖沿岸连环扎寨七十余处，绝大部分位于今天常德、汉寿、沅江等县境内，但岳阳地界也是战场之一，官军水战前曾从君山采伐木料编成巨筏。 湖泽日益枯竭的今天，君山与岳阳往往陆上通行，似乎不再是“白银盘里一青螺”，我记得当时就是坐着旅游大巴直接开上的“岛”。不过除了四望风光无限，想要吊古吟怀实在是攒不出一丝心绪了，据说杨幺在这里也建有水寨，然而几乎找不到一丝痕迹了，人工搭建的月老宫让人顿感扫兴。临走只得匆匆买了些银针茶，回到宾馆泡开了，看它根根竖着跳舞倒是有趣得紧。 次晨又去拜谒湖畔的慈氏塔，这是当年一位寡妇为镇水妖捐资而建，原先还有寺院，如今连颓唐的砖塔都被民居围堵。岳阳号称还有中国第二古刹乾明寺，结果苦苦寻访才发现深藏小巷，方圆不足半亩，且早已是铁皮大门玻璃窗，瓷砖地面水泥墙的现代建筑。有些不甘心的我，后来又去了当地有些名气的张谷英村，从浅溪欢唱的水禽，倾梁倒柱的残败小院中，找回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洞庭湖边用以穿固铁链拦江御敌的燕尾铁枷，正与古诗“千寻铁锁沉江底”相对应。  栏目策划：彦稠；图文编辑：疏桐 游必有方 · 2111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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