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命题作文,“北青报”副刊征稿,写时为了上墙和稿费,写罢却多了许多的放不下。 从了内心的骚动,墙没上去也要把每个字从心里掏出来,轻轻地,是的非常轻地,放在这里。 用一个极其过时的描述方式,但非常准确,我来自双职工家庭。 据爸妈讲,父亲为了避免冲击之下发还农村老家,放弃某大医院工作,去工厂做了医务室大夫。 母亲“工业学校”(现北京工业大学前身)毕业,分配到厂机修做技工。 虽然他们均属无奈地与现实妥协,但于我来说这是一场幸运地偶遇,要不然我能否以当前形态来到这世界,难说。 那个年代,这两份工作所能获得的收入,养活六口之家,还要孝敬老家的长辈,实在是难以为继。 可是可但是,我家是整个单元第一家有电视的,整栋楼第一家有洗衣机的! 敬请允许傲娇五秒! 这样式的表达,在那个特定年代,完全有理由凡尔赛一通! 缔造这一切的,是被我们背后戏称“抠儿爹”,我妈叫他“张老抠儿”,整个同事圈人尽皆知抠得优雅、到位的张大夫,我老爸。 老爸抠的境界常人难及项背,小时候和他出去买东西,总觉得小脸儿难放。一斤半扁豆,已然称杆儿高高,他还要抓一把硬塞进口袋。 售货员扯着嗓子吼,老爸只管转身走人,根本听不见。 圆白菜瓷实的不要,专挑松散的,剥下四五层,称了装起来,回手再把扔了的捡起,迅速放回兜子里。 十来岁时没忍住,问他:“您不怕人家看吗?丢了的还捡。” 老爸绝杀所有阿姨的脸庞,绽放出无限得意:“怕什么,没偷没抢,扔地上他们也是扫垃圾。” 我老爸诸如此类的抠儿技数不胜数,喝茶顺走整盒冰糖,吃饭拿走所有纸巾,他都干脆利落脸色如常。 我承认,在彼时,乃至后来的很长日子里,自己的心灵犄角旮旯中,盛了不少嫌弃,甚至有点厌烦。 这是出去,在家老爸更过分,这个讲究人儿不能露里儿,秋裤膝盖,毛衣胳膊肘,件件穿透明了也不更新。 他老人家一辈子穿袜子,都能从冬天的厚袜,穿成夏季超薄款。 即使我们都工作了,给买再多新衣服,新袜子,他都坚持做抠界大神,绝不为我辈所动。 姐说,“爸,咱不缺这点儿,我花钱,您就换换吧!” 老爸肯定回答:“你的钱也是钱啊!也不能乱花!我就看你花钱没数,这习惯不好……”, 完了,孝敬他变成挨他教训,还得低眉顺眼洗耳恭听。 就是这么个抠儿爹,姐的公司遇到瓶颈,他不言不语拿出三十万,反复提醒“我攒这些不容易,挣了记得还”。 我买房周转不灵,老爸塞过来五万,找补一句“我知道你有能力还”。 在家里处处节俭的他,看我们跑去街坊家蹭电视看,听人家闲话,悄没声抱回当时最时髦的9寸黑白,开会决定“定时定点看,别浪费电”。 姥姥瘫痪在床,老妈每天回家又做饭,又换洗,累得胃病复发。 老爸默默抬回双缸洗衣机,拉着老妈看了又看,好像说“这下你轻松啦”。 老爸抠,饭馊了不舍得倒,我们吃新的,他酱油炒炒自己吃,弄得我们不好意思,不言不语跟着一起吃(咱瘦得有理由)。 米缸出了响动,原来大米生了虫,他洗洗蒸饭照样吃,美其名曰:“明明是素的,吃出了肉味!” 爸一辈子抠,他知道挣钱难,养家苦,从不乱花一分钱。 但他爱我们,让妈省劲他不抠,让我们生活舒适他不抠,他说“我要是不抠,你们能有现在的日子?” 在我们嘲笑他的时候,保持自鸣得意的派头,晃着老学究雪白的脑袋。 是,爸很抠儿,从年轻抠到老,抠得我好想为他大方一回。 临终前住院,花费了不少医药费,特意告诉医生,不怕贵,能让他舒服点就成。替他报销之后才发现,爸悄悄买了各类保险,基本没有自费需要支付。 我想让他奢侈一把,却连最后的日子都没得逞。 如今,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许还会很抠,可我懂了,只要他开心,我就开心,抠儿爹尽管抠吧。 我想告诉他:“谢谢老爸,为我们一家人抠出了幸福的生活”。 如果你这篇觉得“好看”,请帮我点“在看”或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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