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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时间 2021年9月28日—2022年1月4日 展览地点 金华市博物馆一楼诗书传家展厅 展览单元 第一单元：“只是镜” 第二单元：“不只镜” 第三单元：“无止镜” 展品152件（套）  主编推荐语：博物馆擅长讲述器物的故事。但是，如果是一类早已在各大博物馆的展览中“司空见惯”了的器物，还会有多少余地留给策展人去讲述？如果要对这一类器物进行精讲细读，策展人是否真的具备足够的能力去延展和收缩？本期观展将目光对准一场以铜镜为主题的展览。从物到人，“无穷镜”展览向我们真正展示了面对一类器物的研究和展示其实可以如此多元。   受访对象 徐进 金华市博物馆副馆长、副研究馆员 “无穷·镜”展览策展人   源流运动：请徐馆长简单介绍一下展览的基本内容。 徐进：铜镜是古代生活中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用品，具备最为朴实的照面功能，同时却也是一件充满神秘色彩的宗教法器。4000年来，人们对镜梳妆、以镜自省，用铜镜表达相思情深，用铜镜驱散鬼魅恶灵，在铜镜上寄托家国祥宁的美好。本次展览以铜镜为主题，试图通过“物相-人格-文化”的递进关系，分别从铜镜的物质属性、社会属性、文化属性来系统地诠释铜镜深厚的文化内涵，探寻古代铜镜中的微观世界。  图 | 展厅局部 第一单元名为“只是镜”。照面饰容是人们对铜镜物质属性的基本认识，但铜镜的起源却并非照容之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对铜镜的形制、制作工艺了如指掌，却对铜镜的起源莫衷一是。而随着研究的深入，几千年前造物之人铸造铜镜的初衷才慢慢向世人坦露。本单元从铜镜源流、工艺、形制等方面来系统说明铜镜的物质属性。  图 | 春秋蟠螭纹青铜鉴 高36.70厘米 口径55厘米 底径32.3厘米 义乌博物馆藏 早期人类以自然静止的水照面。《庄子·德充符》：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商周时期，人们除用自然止水照容外，还有用器物盛水鉴形。在甲骨文中，盛水鉴形的器物称“监”，即“鉴”。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释》：“监，象一人立于盆侧，有自监其容之意，其本意当为视也。”战国之后，铜镜虽作为映照工具已得到广泛使用，但因其照面功能与鉴相同，许多场合中人们仍把“镜”称作“鉴”。 第二单元名为“不只镜”。经几千年的岁月变迁，铜镜这一器物与人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人们在基本的物质基础之上，赋予了铜镜更深层次的人文内涵，铜镜与使用之人的关系更加紧密。铜镜与使用之人的关系，摆脱了单一的物质联系，成就了铜镜多元复杂的社会属本。本单元分清光宜佳人、明镜宜王侯、尚方作镜佳且好、清冶铜华去无滓等四个部分，展示了铜镜与佳人、君子、工匠、信徒等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  图 | “清光宜佳人” 第三单元名为“无止镜”。四千多年，铜镜发展的历史几乎贯穿了中华文明的始终。这种世代相因的器物，用青铜的语言向我们展示了中国古人的价值取向和精神世界，也蕴含着古人的生存智慧和优秀的传统文化。本单元以自然的美学 、生存的秩序、多元与包容、生命的意义、永恒的宇宙五个部分为主题，展示铜镜上所体现的古人崇尚自然，诚信守节，家国天下，多元包容等价值取向，以及中华民族特有的生命观和宇宙观。  图 | 星云镜 西汉 直径15.5厘米 义乌博物馆藏 星云镜又称星云百乳镜。所谓星云纹乃是带座四乳配列四方，乳间排列小乳钉，以曲线相连接。乳钉数目不等，少者三枚，多者十几枚。其形状似天文星象，故有星云之名，体现了汉代先民对天文星象的终极想象。  图 | 多媒体展项，铜镜纹饰万花筒“镜屋” 源流运动：单元划分上从“只是”到“不只”、再到“无止”，这背后包含什么样的逻辑？ 徐进：在明确展览定位之后，我们选择放弃时间轴，将展览叙述方式转换成了一个原本对铜镜并不了解的非专业观众的视角，展览的结构也可以简单勾勒为“什么是铜镜”“铜镜与人有什么关系”“铜镜文化对当下社会有什么意义”这样三个问题，从铜镜的物质属性、社会功能、精神文化三个层面，尝试从“物相-人格-文化”层层递进的方式传播铜镜这一类型文物所承载的深厚内涵。 三个单元的单元标题对应展览主标题“无穷·镜”，同时也提示本单元的展览内容。第一单元只是镜，就“只是”器物层面的铜镜；第二单元不只镜，“不只”是照面的铜镜，还是相思信物、宗教法器等等；第三单元无止镜，聚焦铜镜中体现的古人的精神世界和价值取向，引起观众的发散性思考。三个单元，三个层级，呈金字塔型，第一部分是引子，是基础，第二部分是主体，第三部分是升华。也正是践行了展览要“见物、见人、见精神”的要求。 同时展览在遵循传统历史学、考古学的基础上，融入了人类学、社会学、艺术史等多学科视角及语境，帮助观众完成由物到人，由人至文化的多元化解读，展示铜镜背后蕴含文化的包罗万象，希望引发观众无边界的思考。展览海报的立意也是一个由铜镜铭文、图像、诗词所组成的囊括万物的星云宇宙。因为宇宙与铜镜一些特质的相似之处，铜镜正如宇宙一般，神秘、深邃，无穷无尽。  图 | “不只镜”单元 源流运动：具体到每个单元的展示来说，例如，第一单元的展示中，为什么重点选取铜镜的这些物质要素？它与以往我们看到的铜镜的物质属性展览有什么不同？ 徐进：第一单元分源流、工艺、形制三小节，这些内容应该是了解任何一种文物的必备基础知识。但我们尝试通过更人性化的陈列语言传达给观众。比如铜镜源流，曾是学界讨论的热点。专家的各种说法很多。如梁上椿的鉴来说，岳慎礼的阳燧说，高去寻的铜泡说，何堂坤的金属光洁器说等等，相关展品也很稀缺，梳理一个学术上过关、实施上可行、观众能理解的铜镜源流成为难点。最后我们决定只展示现象，不下结论，把铜镜起源与映照方式分开，将源流部分的内容确定为止水为鉴、原始信仰、照面饰容，通过空间并置陈列，隐晦解答了铜镜的起源问题。 在工艺部分，我们找到了制作铜镜的原料，铜矿石和锡矿石标本，让观众了解了铜镜作为铜锡合金的物理面貌，解答了铜镜用什么做的问题。通过展示一整套铜镜模范工具及铜镜毛坯，解答了铜镜怎么做的问题。通过展示现代复原铜镜，让观众体验古代铜镜照面的真实效果，以修正普通观众对铜镜照面效果不如现代玻璃镜的误解。在形制部分，让观众了解铜镜除了圆形之外的其他造型，结合铜镜的使用场景，将镜台、镜架、镜箱都做了介绍。解答了铜镜怎么用的问题。这一单元，类似于科普环节，亦是非专业观众在参观之后两个单元时所需的知识储备。 图 | 体验铜镜照面的真实效果 图 | 犀牛望月铜镜台 明 长19.5厘米 宽14.2厘米 高14.5厘米 富阳区博物馆藏 该镜台造型为一只侧卧的犀牛，头部回望，背驮月牙形托架，以放置铜镜。月牙上刻有“爱”“川”字。铜镜作为日常用具，常常与其他附件同时使用。其中镜台就是以金属、木质或其他材料构成的器具，下部以分量较重的固定底座作为支撑的台子，上部可以放置铜镜。展览制作了亚克力道具模拟展示放置了铜镜的状态。 源流运动：在“不只镜”单元中，展览如何展现铜镜的“人格”属性？换句话说，它与佳人、君子、工匠、信徒等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展览中向呈现和表达出来？ 徐进：这一单元讲述物与人的关系，重点是物背后的人，这是对物的更深层次解读。以人类学的视角看待铜镜与佳人、君子、工匠、信徒等各种人群的关系，早已不再是单一的物质联系，而是铜镜多元复杂的社会属性。 比如“清光宜佳人”一节中的“梳妆”“相思”“婚嫁”，以“佳人揽镜”为主题展示了金华郑继道家族墓中墓主妻子陈氏之墓出土的双鸾带柄镜、粉盒、金梳背、鎏金银发簪等器物，以考古学情境分析再现了南宋女子对镜梳妆的生活场景。配合铜镜中大量出现的“长毋相忘”铭文，以及带有“双鸾”“双凤”“双鹊”等明显寓意的婚嫁用镜，呈现出古代女子待字闺中、名花有主、十里红妆等人生重要节点。 与之对应的是“明镜宜王侯”一节中的“自省”“自勉”，以展示墓主郑继道的方镜、如意纹银盒、玉璧、玉带钩等器物，以及赏得秦王镜、心思君王铭文镜、位至三公镜、鱼化龙镜等等，以提现自我激励珍惜时光、发奋图强、求取功名、志在庙堂。这时铜镜中也藏着的是古代男子雄心壮志与家国天下。 图 | 鱼化龙镜 金 直径8.7厘米 金华市博物馆藏 该铜镜主纹饰为鱼化龙纹，鲤鱼呈跳跃状，头部与躯干已幻化为龙，尾部仍为鱼状，将鲤鱼化龙的瞬间呈现的栩栩如生。鱼化龙纹为中国传统吉祥纹饰，寓意鱼跃龙门，平步青云。 “尚方作镜佳且好”小节即是阐述铜镜的商品属性及与工匠的关系，铜镜作为一种商品，早在汉代，就分有官方制镜和私人制镜两种体系。商品竞争关系下，铜镜的铸造者或销售者在镜的背面上刻铸具有广告标识性质的铭文，以宣传自己所产或所售的铜镜质地精美，进而扩大销量。 “清冶铜华去滓”意为铜镜经过高温冶炼而除去了杂质象征着纯净的信仰。古人认为铜镜既能昭示形容，亦能昭示一切，具有辟邪消灾、降妖镇魔的功能。原始宗教、道教、佛教等都将铜镜作为法器。这类铜镜在造型、纹饰上表现出了鲜明的宗教色彩。 这一单元的小节标题均取自铜镜铭文。为了实现展览策划的传播目的，帮助观众更好的获取每件铜镜展品的“有效”信息，展出的所有铜镜展品我们都制作的拓印或线描图，并根据图像学、艺术史等学术支持，在图版中对组团信息关联的铜镜图像或者铭文进行了提取与解读，让更多非专业观众都可以更直观的获取展示信息。 图 | 铜镜与佛教 源流运动：第三单元是一个主题升华，铜镜体现的文化属性和古人的价值取向这些宏大命题要如何通过物质载体向观众传达？策展如何串联起其中的关系？ 徐进：古人的精神世界很丰富，价值取向也是多元的，如何归纳组织，特别是如何通过文物组团汇聚信息向观众传达对当下依然有正面导向作用的精神，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问题。许倬云先生的《中国文化的精神》中提到空间中的生活美学、共生共存的人际网络、多元互动的秩序、生命存在的意义、永远变化的宇宙等等内容对我们有非常大的启发与帮助。我们就以此为基础进行进一步深化和调整，形成了本单元。 第一节“自然的美学”，分“自然崇拜”与“自然之美”。早期铜镜中具有很多“涡云纹”“雷纹”“龙凤纹”等图像都是作为农耕文明早期自然崇拜的体现，而到了隋唐以后，铜镜纹饰大量出现了缠枝花卉和鱼虫鸟兽，这正是生产力发达以后，人们对自然的崇拜逐渐弱化，崇拜自然慢慢开始向欣赏自然转变。 图|四雷龙凤镜 战国 17厘米 义乌博物馆藏 该铜镜由四组相同纹饰环绕组成，单组纹饰中间为云雷纹，两边各饰龙纹与凤纹。云、雷致雨，古人又认为云霓、雷电皆是神物，是上天用于表达意愿的媒介。龙为雨神，凤为风神。雷、风、云，三者皆为致雨之物，雷、龙、凤的组合纹饰，表现了古人对“风调雨顺”的殷切期盼。展览提取了龙、凤纹以多媒体方式分别展示。 第二节“生存的秩序”，以仁义礼智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传统文化提倡的道德规范与信条为基础，展示了孔子弟子镜、汉代“玄金之清、可以取诚”“见日之光、所言必当”等铭文，以及柳毅传书故事镜等宋代故事镜，这些皆为古人推崇仁义、信义的最直观体现。“多贺国家人民息，胡虏殄灭天下服，风雨时节五谷熟，长保二亲得天力”铭文亦是体现国人“家国情怀”的文化自觉。 图 | 孔子弟子镜 西晋 直径16.7厘米 1976年金华市婺城区古方窑厂六朝墓出土 金华市博物馆藏 铜镜纹饰描绘的是孔子与弟子讲学讨论的场景。以孔子和弟子们作为镜纹题材的铜镜在其他地方也有发现，但唯有这枚铜镜用文字标注了“圣人”“弟子子贡”“弟子颜渊”“弟子仲由”，明确了孔子与其三大弟子的身份地位，同时反映了儒家思想在魏晋时期的崇高地位和深远影响。 图 | 许由巢父故事镜 辽 直径13.5厘米 金华市博物馆藏 铜镜纹饰描绘的正是许由洗耳、巢父饮犊上流的画面。许由巢父的故事见晋皇甫谧《高士传》，许由洗耳、巢父饮犊上流以示高洁，许由、巢父也是我国宋代隐士文化中的典型代表人物。 第三节“多元与包容”，以海兽葡萄镜和煌丕昌天海舶镜为切入点，对内容做了扩展。多件海兽葡萄镜和馆藏胡人佛像堆塑罐组成了陆上丝绸之路信息团，海舶镜与外销婺州窑瓷器组成了海上丝绸之路信息团，将小的铜镜放在丝绸之路的历史大背景中，相应一带一路倡议和热点。宋金时期双鱼镜体现的我国作为多民族国家的民族融合和交流。和镜是中日文化交流互鉴的体现，特别是五岳真形图在和镜上的出现，体现了道家文化对日本文化的影响。 第四节“生命的意义”，讲述了中国人的生命观，古人对永生的执念在汉代神兽镜和神人车马画像镜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对子孙繁盛的追求蕴藏于龙虎镜、对凤镜之中，明清之际更是以“五子荣华”“麟趾螽斯”的铭文直白表达。这一部分，美术考古的重要性特别突出，我们得到霍宏伟老师的提点，查阅了北大李淞老师的研究内容，将铜镜用线描或拓片的方式做细微的描绘，如将东汉重列式神兽镜上每一个神人、神兽纹饰进行逐一图示解读，细化个体展示。 图 | 四叶对凤镜 六朝 直径13.8厘米 上海止水阁藏 该铜镜以四叶和八凤作为主要装饰。四叶纹又称“柿蒂纹”，早期人类从事采集和原始农业，植物开花结果，人类以果实饱腹，果实又包含种子，种子又可繁衍万千花蒂……代表子孙相传，繁衍生息。而四对凤鸟，雌雄相对，也取四方八面、阴阳调和、平衡和谐、生生不息之意。 图 | 对东汉神兽镜上神人、神兽纹饰的解读 最后以“永恒的宇宙”结尾，作为最早仰望星空的民族之一，对神秘宇宙的多种想象，反映的是古人特有的宇宙观。不仅是四神，将博局镜与汉代漆器博局棋盘组团展示，让观众能更多角度的理解古人孜孜不倦探索宇宙，努力去理解天地运行规律的态度。将宇宙作为整个展览的结尾，既因为铜镜中包含了古人的宇宙观，也是因为宇宙与铜镜一些特质的相似之处，铜镜正如宇宙一般，神秘、深邃，包罗万象，无穷无尽。让整个展览的立意在结尾得到了升华。 图|“永恒的宇宙” 然而以铜镜体现的文化属性和古人的价值取向这一命题的确非常宏大，所以这部分的无论以何种方式深挖都是“无止尽”的，从这个单元的单元标题“无止镜”的用意，在有限的展览篇幅里，我们也不可能把这一内容讲“穷尽”。我们只是想通过有限的阐释，抛砖引玉，引发观众对这一命题深入的思考，而这种思考也是对展览主标题“无穷尽”的一种呼应。 图片均为作者所提供的 观展 | 大叙事下的文物与考古——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常设展览访谈 闻博苑 考古、策展、叙事、展评 47篇原创内容 公众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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