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匆忙去上班的清晨，疾步走在小区里，忽然听见身后有小孩儿的哭声。随便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孩子在踉跄走动，没有太在意，就径直往前走。 走了几步，心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又回了下头，站住脚，看到那个孩子好像没有穿鞋子。寒冬腊月，并且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秋裤。我往回走，小孩儿像是在追着找妈妈，哭得小脸都皱了起来。我加快脚步跑到他身边，抱起没有穿鞋子的他，问他怎么了？ 问完才意识到，这个小孩儿也就一岁多，根本还不会说话。我蒙了，这样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大清早怎么光着脚在小区里乱跑啊？怎么办，我上班要迟到了。 太冷了，赶紧抱着他走到一个单元门里，拍照片发到群里，却无人应答。娘家这个小区里，住了许多租户，租户是没有进物业群的。又联系社区民警，要是实在没辙，就送他到派出所去。转念，心里又一想：他肯定是从一楼跑出来的，再往上的话，他走不下来。当我准备一栋一栋楼跑，看哪家门开着时，恰好遇见一个年轻的父亲要送女儿上学，我随口问了一句，认识这个小男孩儿吗？小女孩儿说：阿姨，他好像是最后那栋楼中间单元人家的孩子。 我抱着他，穿过十一月清晨的冷风，由于缺乏经验，竟然忘记了应该把他裹进我的羽绒服里。一岁多的小男孩儿好沉啊，我也意外地发现他在我怀里竟然不哭了。虽然一脸委屈，也不能跟我沟通交流，但他的小手抓着我的肩膀，像是抓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哭了就好，小孩儿一哭，真的不可爱啊。 果然，最后那栋楼中间单元的西户门大开着，应该是这家没错了。小男孩儿竟然能光着脚一个人跑那么远，我已经气喘吁吁。抱着他的我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就问有人在吗？没有人呼应。 我脑海中闪过非常可怕的场景，例如，会不会有大人因为什么原因倒在地上，孩子吓得跑了出来？呃，我真是想多了。 这时有一个邻居下来，我跟她说明情况。她站在门口，我进去看有没有大人，几个卧室里都没有见到。家里是没人的，小孩儿自己跑了出来。邻居说：家长可能是送大孩子去上学，把小孩子留在家里了。 邻居也着急着要去上班，就先走了。我也着急，因为我要迟到了，便企图敲开对面人家的门，把孩子寄存一会儿，但依然没有人应答。 这家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小男孩儿的家了，我决定把他放在沙发上，给他打开电视动画片，跟他说乖乖看电视，等你妈妈回来，然后准备离开。可前脚踏出去，他就又哭着跑了出来。 我再次抱起他，很焦虑，我也快哭了：“宝贝你跟着我干啥啊，我又不是你妈。” 我意识到即便迟到也不能丢下他离开，就抱着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边等待民警回应，一边期待孩子的母亲赶紧出现。 突然有位妇女在单元门口叫了一声乳名，孩子就动了一下，发出了“嗯？”的声音。他听得懂，他的妈妈回来了。 待我跟这位大姐说明完情况，便赶紧离开赶去上班，来不及在意身后呼喊而出的“谢谢谢谢”。 孩子没有丢，没有被人贩子拐走，没有因为乱跑而被车撞倒，就是最大的幸运，那天的阳光真好。 几日后，我下班回母亲家蹭饭，迎面而来的电瓶车突然停了下来。是那天那个小男孩儿的妈妈，她带着姐姐和弟弟两个孩子。小男孩儿洗了脸、不哭了的样子，竟然这么可爱，甚至还有点帅耶。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完全不记得我了。我甚至有点激动地拉了一下他的手，他的另一只手里捏着玩具小汽车。 在他的人生记忆里，大概再也不会想起，曾经有一位年轻的阿姨，在一个冬天的清晨惊慌地抱起光着脚、迷了路的他，并送他回了家。 上大学的时候读柴静的《用我一辈子去忘记》，里面有一段描写令我印象很深： “有一段时间跟一个小女孩待在一起，在夜里不断地醒来给她盖被子，端详她熟睡的脸。在公园坐上水上滑梯时拖住掉下滑板的她，在水泥的隧道里划了一身的伤，在雨里弯下身覆盖她……然而终于要送她回她母亲那里去了，她很兴奋，一大群人来接她。我蹲下身，她亲亲我的面颊。我问她：你会记得我吗？她点点小脑袋：会的。我知道她只是个孩子，她很快就会忘记我，然而还是不免惘然。他们都走了，我还是一个人黯然地站了很久。” 一个人一生中也许被默默地爱过，她（他）可能一直都没有觉察，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那爱怎样地刻骨，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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