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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王小义:此情成追忆

 中州作家文刊 2021-12-02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873】




此情成追忆

河南邓州            王小义


被追忆者,杨河川,邓州小杨营乡人。1995年二高同班,军训时,因其肤白腼腆,话不多,极轻柔,与人一说话脸就白里透红,从脸红到脖根的那种,特显眼。男生漂亮跟女生俊俏一样,总惹人喜欢,诱人靠近。一搭讪,方知是我姑父家的近门邻居,距离感迅疾消失,倍感亲切,又跟我老表同辈,遂也以“老表”相称,比同窗更近一点。

你家境比我好,每月可以数次请我去校外改善生活,喝糊辣汤吃板面烩面,一起看《大侠霍元甲》、《陈真》等,头发每月都理,衣衬整洁,整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学习差点,个又高,老是坐最后几排,偶尔能够听到你不知什么原因爽朗的大笑,别人一循声回望,你就羞赧地趴在桌子上,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比女生还害羞。


我家姊妹四人都上学,父母从地里刨食,家境困顿,一人一年四季都是那一双被子,严冬里把脚头用根绳子一扎,铺一半盖一半,扛不住,半夜里一次次被冻醒,又不敢乱翻身,怕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一顶点热气在翻身的瞬间溜掉,只好蜷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入睡,迷迷糊糊地又被冻醒。你不忍,硬拉我一起并铺,你是两双被子,一铺一盖,盖被又超级大超级暖和。你不嫌我脚臭,咱俩一个被筒两头睡,大被上摞小被,下面还有铺被,要暖和有多暖和。晚上睡不着,你絮絮叨叨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有的是你们村里的,有的是你看小说看来的,从你那里第一次听说了莫言和他的小说,我那时还不知道课本之外的文学世界如此浩瀚丰富,从心里佩服你好渊博。闲聊中才知道,你的皮肤特白是你经常吃人参的结果,又是家中独子,觉得你好牛逼。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人参长啥样,更不知道是啥味道。我个高,你稍矮,有时我把脚伸到你脸上,你挪下,烦的时候顶多扣扣我的脚心,因痒挪开。为此,你没少提醒我,“老表,你晚上睡觉能不能老实点,脚别乱蹬,别乱放。”我每次都笑着答应你,表示下不为例,但每次都故技重演。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之后,你也就没再说我什么。

二年级分科,我们又有幸同班,你仍喜欢坐后几排,我坐前面。一年级老实,二年级滑,这一年从你身上我才知道男生长得漂亮是多么大的优势。你总是穿着那种个头大厚底的那种鞋子,走路时步伐很大,姿势很酷,我也不知道那种鞋该叫什么鞋,很是羡慕,有时趁你没在,还偷偷试穿一下,心里甭提多美气。我两双军训的黄球鞋,一双是你送的,穿了一年多,直到前面露着大拇脚趾头还舍不得扔掉,最后还是你帮我狠心扔掉的,你送了我一双你经常穿的那种鞋。我不知道这种鞋有多贵,但极舒服,极美气,这是我长这么大穿的最好最贵的鞋,这之前我只有穿母亲纳的布底鞋,或者那两双黄球鞋,有时看别人穿双回力,也羡慕得只有远远望望的份,直到看不见才离开。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梦想就是能穿一双雪白雪白的回力鞋,去后操场上跟他们一起踢足球,是你毫不犹豫地帮我实现了这一梦想,虽然踢不成球,但比回力好。

你的学习总像老和尚的帽子——平不塌,不靠前也不靠后,但人缘极好,无论男女。三年级,你在隔壁班,学习紧张,再加上你在外租房,真正的交流锐减,只有在校园或者走廊偶遇时才简单聊几句。你没有忘记我。你过生那天,早早地在班门口等我,一再叮嘱要我在周六的晚上一起去吃饭热闹热闹。那一天是哪一天,我丝毫记不起,只记得你请我们吃了最好吃的板面,还喝了不少啤酒,只记得那个夜晚,我,你,班长,老冯,雪儿,还有那个梳着麻花辫穿着晃眼连衣裙的杨妹妹,她是你的初恋,无视夏夜星光的偷窥,喝完酒在马路边唱K,《999朵玫瑰》、《中华民谣》、《同桌的你》……,你说“老表,来一首!”我推拖不会,你们起哄,无奈,我硬着头皮扯着驴嗓整了一首《小芳》,我从小跟牛驴打交道,天生五音不全,这首《小芳》还是初中时每次上课前唱歌委员起头跟着大伙一起溜会的,唱得那几个女生捂着耳朵,唱得那几个哥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带头给我鼓掌,还一个劲地叫好。冷场时,你就客串一首,气氛立马活跃起来,跟你一比,我那就是杀鸡子,你那唱歌才真叫歌声。当然,后面少不了一阵接一阵的“哈哈”狂笑声,响彻云霄,回荡在苍茫的大地与空旷的天际之间。你有钱,会交际,情商高,见女生就姐姐妹妹地叫,极甜极柔,特讨女生喜欢,我是真心佩服你。因为你,《小芳》至今都是我的保留曲目,逢K必唱,只是小芳的形象不停地在我心里变换着,只是比当初的杀鸡子叫驴叫强那么一点点。


高四那年,我们又在一高相遇,还有你的初恋女友,你慷慨大方地请我吃板面,我不辞劳苦地当电灯泡。记得有一次,不知你从哪弄来了炖罐,要在租房里给你女朋友炖鸡子吃,房东发现了不让炖,怕电线着火,但可以到他学校门口的饭店里用煤炉炖,咱俩就坐在那里看电视等着。炖好后,你又小心翼翼地端回来,我要替换,你不让,怕烫伤我。你先给你女朋友盛一碗后,又给我盛,把好吃的都给了我俩,你最后吃,吃的很少,还尽是骨头,你就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我俩撇扯拉嘴地可劲吃,最后连一滴汤也不剩。那一刻,你一定很开心吧。如今想起,我当时真傻,不该不识趣地老是给你俩当灯泡,一定搅了你们不少好事。后来不知何故,你去了五高,说为了缓解我压力把那台小录机和一堆磁带送给了我,磁带里有各种世界名曲和当时最流行的歌曲,临走时又把已经煞在洋马儿上的铺被解下留给我。这一别就是数年,杳无音讯。

期间,我去开封上学,后又到深圳,飘忽不定,零星地从我姑父和老表那得到你一点消息,知道你在东莞打工。那年我从深圳回去相亲无果,滞留在南阳混日子,恰巧听老冯和老邱说你也在南阳,就迫不及待地找你,当晚在你新买的房子里,我们几个喝得酩酊大醉,还斗了一阵地主。你媳妇儿不是高中时的初恋,见她又是炒菜又是端茶倒水,不停地为我们忙前忙后,还伺候你坐在轮椅上母亲,哄闺女,挺贤惠的,我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你从前的往事,毕竟,最终两个人能不能走在一起因素诸多。这是缘分,也是命。看你有了房子,有了老婆,有了孩子,还把父母接进城里享福,而我还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老冯也光杆司令一个,你又跑到了我们前面,真羡慕你啊!

我在南阳无立锥之地,混不下去,心烦意乱,你得知,不是帮我介绍工作,就是张罗女朋友,全身行头都得借你的,不停地叫我到家里吃饭。我决定离开前往深圳,你亲自帮我买了火车票,临走那晚,在老冯他弟开的小饭馆里,我,你,老冯和老杨,昏黄的路灯下,秋风瑟瑟,几碟小菜,我们推杯换盏,一杯一杯又一杯,时间太快,相处太短 …… 第二天,你一大早冒着寒风去楼下接我,为我买了一大包路上吃的,用电车驮着我吃了最好的糊辣汤后,又送我到火车站。临进站时,你拉着我的手说,出门在外最重要的是安全,大意不得,需要钱尽管打电话,没多的有少的,必定有。你舍不得松手,拖了好久好久,手心里汗浸浸的,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催,眼看到点,你一松手,我提着行李趁机进站。在拐角处,我回头看,你还在原地不停地挥手,这一挥又是数年。

这期间,我辗转数地,卧心偿胆,就怕辜负了你的期望,将来无颜再见,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我先进富士康,后过司法考试,工作爱情双丰收,微信里告诉你,你兴奋不已,立马打来电话,嘱咐我好好干,珍惜来之不易的家庭和工作,要是回家了一定告知一醉方休等等,聊了一个多小时,末了,转我一大红包,留言“谁让我们是老表加同学呢!”有一种朋友叫兄弟,兄弟之情,不在距离远近,不在身边左右,却在彼此生命里,在彼此心间。你我大概就是这种,无论多远,无论多久没见,无论江湖如何变换,从不生熟,从不淡薄,从不相忘。

2015年7月的一天早上,我还没起床就接到老冯的电话,说你夜黑住院了,在急救室一直昏迷。我开口就骂他,埋怨他胡球扯,这事也能开玩笑?最后听他不像开玩笑,我立马又找老邱和大照确认,消息千真万确,如雷轰顶,我傻眼了,怎么也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因为夜黑我们几个还在微信群里一起抢红包,一直玩到十点多。他们说,是后半夜出的事。接下来数日,因为你,我工作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莫明的烦躁不安。顶梁柱的轰然倒下,短短几天花光了你所有的积蓄,不见好转,你的家人慌了,同学们也慌了。无奈之下,我们在高中微信群里呼吁同学们捐助,无论认识或不认识的,无论记得或不记得的,整个95级高中同学共捐款十多万,终保你一命,但你失去了往日的风彩,失去了的健康,说话含糊不清,走路摇摇晃晃。为了减少开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你父亲不得不把你接回乡下老家,你不甘寂寞,不甘如此,稍有好转,一个人往南阳跑着找同学玩,每次都是警察开着警车把你送回来。次数多了,警察就吓唬你,再这样下次罚款。我听我姑父说,你说你其实一个人是可以回来的,你是故意让警车免费送的,你真“奸”,我听了,真替你高兴!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太慢,如今却感觉过的太快,匆匆又数年。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再次有你的消息是2021年11月8日下午二点多点,我老表从郑州打电话说你走了,我不信。就给南阳的同学打电话,回复说不可能,他们前几天还看过你。我又给姑父确认,是真的。我心情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无心处理工作,昏昏噩噩地过了一下午。想起最后一次见面,还是2019年的春节,我带着妻子和闺女去看你,你抱着我闺女不撒手,在她小脸蛋上不停地亲,吓得闺女嗷嗷大哭,你才递给我,你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旁直搓手,咧着嘴呵呵地傻笑,憨态可掬。看到你那个样子,再想想从前,你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么?

朋友之间再熟也要珍惜,有时一念之差就是终生的遗憾。2020年春节,本想着去看你,不想疫情突发,道路阻断,想见只能随风变成想念。2021年春节,又因为疫情,我没能回去。本想着今年春节回去再相聚,怎奈天公不作美,提前把你叫走,我们都毫无思想准备,一点也没有。那天,你走了,我整个下午都没精打彩,无所事事,想着你,想着人的生与死。后悔不该为了几两碎银,整天俗事缠身,错过了看你的机会,永远没有了。


你知道么?那天晚上,她们告诉我,你在北京的女同学,她哭了,你在杭州的女同学,她哭了,你在东莞的女同学,她哭了,还有我,也哭了。十点多,你远在北京的张哥们给我打电话,呜呜咽咽的,说不清,我更听不清,大致意思是一个人在喝酒,陪你,说敬你最后一杯薄酒,道个别,剩下的他一杯一杯全干了。末了,她媳、儿说他醉了,哭的一塌糊涂。“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一切都恍如昨日。会有来生吗?如果有,我愿还做你同窗,你老表,还和你一起喝酒,一起唱歌,就在马路边,随便你笑我是杀鸡子叫,还是驴叫唤。

无论你什么事走在我前面,我都高兴,唯独这件事,我痛心不已。你不该那么狠心,抛下妻女,撇下老人,舍下朋友,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怎么也接受不了,心情不畅,无心工作。时间久了,也就淡了,接受了。毕竟,每个人一出生就在奔向死亡,如有疾病缠身,病魔就会从死亡那头往中间一步步逼近,当两者相遇时便是死期,死亡就在那里等着,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谁也没招。有人劝我少写点悼文,容易伤感,但不写,心里更过不去,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近来闲暇,心情亦平,趁夜深人静时写些不成文字的往事,以纪念之。

这一年,你刚过不惑,留给我们的是永远挥之不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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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王小义,河南邓州龙堰乡人,身在深圳,心系家乡,靠一帮同学抬爱,共同在龙堰一初中成立“龙中感恩进步奖学金”。行万里路,一无所获;读百卷书,不求甚解。打过工,体验过房地产;努过力,熟谙企业管理。酷爱法律专业,深耕于服务企业。爱好书法、文学,闲暇之余,写写画画,是为娱乐。自2009年起从事律师行业,现为广东君孺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       微信:wangxy112600;电话:13724261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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