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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生活有太多的不易，这也不应该成为一个人变坏的理由。晓鹿刚出月子的第五天，张罗着去要去看婆婆万玉芝，老公孙振兴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去。 “你才出月子，身体很虚弱，过段时间再去吧！” “孩子离不开人，我自己照顾不好，等孩子大一些再去，妈那里我照看着就好。” 看着老公躲闪的眼神，晓鹿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是不是妈出了什么事情？”晓鹿盯着振兴的眼睛。 他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你快别胡思乱想了，妈挺好的。” “你不跟我说实话，是想急死我吗？”晓鹿看着振兴两只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知道他在说谎。 振兴知道瞒不住了，吞吞吐吐地说：“妈，妈去了，你生下二宝的第六天。” 说话间，三十几岁的汉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晓鹿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妈，我对不起你呀！”头一歪晕了过去。 振兴三步并作两步把晓鹿抱了起来，边掐她的人中边喊：“晓鹿，你醒醒，妈说了这不怨你，这是她的命，能做你的婆婆她这辈子值了！” 
晓鹿十岁的时候，她爸爸离开了。 当时晓鹿还在读四年级，她清楚地记得那节课是音乐，老师教的是《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晓鹿正唱的起劲儿，二叔从后门推门进来，扯着她的衣服往外拉。边拉边说：“赶紧回家，你爸出事了！” 家门口围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二叔推搡着这群人，把晓鹿推进了院子里。 奶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哭，脸哭得有些浮肿。 妈妈则穿着一袭白裙，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 晓鹿看到爸爸四仰八扎地躺在一块木板上，脸色紫青面目狰狞。 晓鹿怯怯地走上前去喊了一声，见爸爸没有吱声，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爸爸手上传来的温度，吓得晓鹿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号啕大哭起来。 印象里，爸爸对晓鹿极好，总是拐着一条腿给她找各种稀奇物件。 爸爸喜欢牵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我家的妮子最漂亮。 和爸爸相比，妈妈的性子冷淡了许多，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精致的一丝不苟的。 当时的年代，别的农村妇女都穿着粗布衣裤不施粉黛时，妈妈却长发飘飘，长裙飘飘，脸上打着口红，眉毛描的漆黑。 
当时村子里的孩子叫晓鹿的爸爸癞蛤蟆，因为他吃到了晓鹿妈妈这块天鹅肉。 晓鹿为了这件事情，没少跟他们打架，可惜都是皮青脸肿的回来。 爸爸每次都会疼惜地看着她，然后用棉球小心翼翼地为晓鹿处理伤口。 妈妈平静地倚在门口看着，嘴里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他们说的是实话。” 
晓鹿爸爸下葬那天，奶奶和妈妈终于大打出手。 奶奶薅着她的头发破口大骂，“赵琪，你这个骚狐狸，要不是你不守妇道，我儿子怎么会喝农药，你就是个潘金莲！” 妈妈也不甘示弱，“你这个老巫婆，要不是你从中撺掇，于得水也不会死。” 两个女人不顾一切地撕打在一起。 最后这场闹剧，以晓鹿奶奶晕了过去而告终。 晓鹿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这一切，那时的她还不能给狐狸精下一个准确的定义，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 爸爸过世后不久，有个男人经常来家里，妈妈告诉晓鹿这是她的远方表哥，晓鹿管他叫舅舅。 每次舅舅来，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他会给晓鹿买很多稀罕物件，公主裙，芭比娃娃和很多小卖店里买不到的零食…… 每次舅舅来，妈妈就会打发晓鹿去小卖店里买酒、肉、熟食和瓜果…… 那时晓鹿很希望舅舅来，他一来家里的伙食就会变好。 
晓鹿每次去买这些东西时，小卖店里的胖婶就会不怀好意地笑，“呦，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舅舅又来啦？” 晓鹿不说话，把钱扔给她拿着东西快步离开。 走出很远，还能听到胖婶尖着嗓子说：“这孩子是不是傻？” 
有一次，晓鹿提前放学回家，看到舅舅的老式桑塔纳停在大门口。
晓鹿推开虚掩的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快要走进里屋时，晓鹿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是妈妈发出来的。那是一种隐忍和欢愉的呻吟。 晓鹿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床上的一幕让她呆住了。 两人在苟且。 晓鹿吓得一下子捂住了眼睛，迅速转身离开，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攥着，疼又空虚。 那晚，晓鹿在山上呆了很久，回来时妈妈和所谓的舅舅在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有注意到满脸泪痕地她。 “我要住校！”晓鹿几乎咬牙切齿地告诉赵琪。 赵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住校的晓鹿很快乐，眼不见心不烦，终于没人在她耳边说她妈妈是潘金莲。 晓鹿初二时那个男人不再来家里，晓鹿曾经问过一嘴，赵琪狠狠地告诉她，“死了！”晓鹿猜想妈妈是跟他闹掰了。 
没多久，家里又换了新男人。 高一下半年晓鹿放暑假回家，刚一进村口，就看到自己家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晓鹿一看到这阵势，吓得手脚冰凉，她猛然间想起了爸爸过世的那一天，那天家里也是人山人海。 晓鹿疯了一般冲进了人群，她看到妈妈站在人群里，她的旁边还有两个人。 穿着一只拖鞋，提着裤子的胖婶男人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 胖婶一脸横肉，指着妈妈破口大骂，“你还要不要脸，谁的男人都敢勾引，老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在这村里好意思做破鞋吗？” 
妈妈满不在乎，一脸笑意地说：“那窝边草转往兔子窝里钻有什么办法，你要是就本事就把自己的男人看住，是他自己愿意来的！他还说了就喜欢我这样的杨柳细腰，不喜欢一摸满手油的……” 胖婶“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抡圆了胳膊想要抽赵琪，多亏他男人眼疾手快，死死地抱住她不肯松手。 晓鹿觉得脸已经丢光了，拽着妈妈进了屋。 胖婶在外面跳着脚地叫骂了几句，眼见着没有对手，加上看热闹的人也散了，才扯着男人的耳朵回了家。 晓鹿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妈妈的不知廉耻让她无地自容，“妈，你能不能收敛一些，被别人骂就那么舒服吗？” 赵琪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尖着嗓子说：“老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要不是你这个拖油瓶，我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那我不读书了，你要点儿脸行吗？”晓鹿哭着说。 赵琪冷冷地看着她，“你随便！” 晓鹿真的不再读书，虽然心里难过，却也下了决心。 晓鹿去了城里打工，在一个小饭店做服务员。因为手脚麻利，干活不偷奸耍滑，老板娘特别喜欢她。 
晓鹿和孙振兴就是在饭店认识的，孙振兴经常去店里吃饭，看上了这个漂亮的服务员。 孙振兴个子很高但长得不帅，皮肤有些黑，他不符合晓鹿找老公的标准。 所以当老板娘热情地把孙振兴介绍给她时，晓鹿委婉的拒绝了。 孙振兴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润物无声的对她好，太久不被人关心的晓鹿贪恋这份温暖。 随着接触的增多，晓鹿发现孙振兴特别善良，虽然不善言辞，人却很踏实。 渐渐地，晓鹿喜欢上了这个实在的男人。 
确立关系后，晓鹿才知道孙振兴家庭条件很好，家里有一个砖厂。 赵琪一听说这些，当即提出要二十万的彩礼，逼着晓鹿给孙振兴打电话。 晓鹿不依，赵琪拿着刀子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一个不小心在胳膊上刮了一道。 看着颗颗血珠，晓鹿倏地满目创伤。 婚后，晓鹿跟公婆同住，她的婆婆是个善良的女人，对晓鹿极好。 婆婆烧的一手好菜，特别是她的松鼠鱼堪称一绝，知道晓鹿爱吃，她经常做给晓鹿。 人生真的很奇妙，在妈妈那里不曾得到的温暖，晓鹿在婆婆身上体会到了。 婆媳二人像母女一般，周末两个人出去逛街旅行吃饭，给晓鹿花钱，婆婆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特别是晓鹿生老大时，婆婆几乎不休不眠地照顾她们娘俩儿。而作为娘家妈的赵琪只来过两次。
婆婆和赵琪的关系一般，两个人没有太多的往来。 相反的，妈妈跟公公走的很近，两个人还互加了微信，节日里公公还给赵琪发红包。 这一切是晓鹿无意间发现的，她为此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跟我公公走这么近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妈妈竟然理直气壮地告诉晓鹿，她和公公就是朋友，亲家之间多走动没什么不好！ 晓鹿气得火冒三丈，威胁妈妈说，让她顾及点儿脸面。赵琪却不以为然地笑笑。
晓鹿害怕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还特意让孙振兴用话点一点公公，可是没过多久，妈妈还是作出了幺蛾子。 有一天夜里，振兴接到了公公的电话。公公在电话里特别焦急，让振兴带着钱来公安局。 振兴听后吓得一身冷汗，忙问发生了什么。 公公支吾了半天，没有说出所以然来，只是让他赶紧过来。 晓鹿担心出了什么大事，也跟振兴去了公安局。 事实让她欲哭无泪，公公和她妈妈竟然衣衫不整地蹲在公安局的角落里。 看到晓鹿，两个人都尴尬地别过脸去。 警察告诉晓鹿，公公和妈妈去开房，被扫黄打非大队的警察抓住了，两个人没有结婚证，也拿不出来身份证，所以被带去了公安局。 回来的路上，孙振兴一路无语，晓鹿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觉得自己就是罪人，引狼入室。 孙振兴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还拎着公公的脖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婆婆只能在一旁抹眼泪。 不成想公公却梗着脖子提出离婚，要娶赵琪为妻。 晓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喊：“爸你是疯了吗，放着我妈这么好的女人不要，你竟然要娶赵琪？” 晓鹿话音刚落，滚烫的眼泪流了出来。 孙振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情绪波涛汹涌，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婆婆看到眼前的闹剧，一激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晓鹿和孙振兴七手八脚把她送去了医院，医生诊断是脑溢血。 婆婆住院的那段日子，公公很少过来，后来连家也不回了，直接住到了晓露家里。 晓鹿妈妈带着礼品来过一次，直接被晓鹿连人和东西都赶了出来。
婆婆脑溢血留了后遗症，下半身瘫痪了，说话也不利索。 那段时间家里阴云笼罩。 大着肚子的晓鹿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婆婆，婆婆虽然强颜欢笑，却郁郁寡欢神情暗淡。好多次听到她小声在抽泣。 孙振兴去了晓鹿家，不但把家里砸了，还把他爸爸给打了，顾及着晓鹿的面子，才没有动她妈妈。 看着他手上滴滴答答的鲜血，晓鹿抱着他放声痛哭，嘴里念叨着，我们离婚吧，是我对不起你！ 孙振兴喃喃地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夫妻俩抱头痛哭！ 公公还是跟婆婆把婚离了，不顾众人反对！ 婆婆拿着离婚证后人很淡定，“解脱了更好！”
晓鹿生产前几天，婆婆拉着她的手，“晓鹿，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妈知道你心里苦，你不用自责，这件事不怪你，是妈的命！” 说话间把一张卡塞进晓鹿的手里，“这里有二十万，是我给孙子的见面礼。” 婆婆的话让晓鹿再次流泪，她用力拉着婆婆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 晓鹿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婆婆的遗言。
石碑上的婆婆依旧是那个慈祥的老人，可是晓鹿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 晓鹿在那里陪了婆婆很久，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婆婆过世后，公公消沉了一段时间，可还是把晓鹿的妈妈娶进了门。 结婚前夕，公公竟然发来请柬，被振兴撕得粉碎。 妈妈给晓鹿打来电话，希望她能参加自己的婚礼。 晓鹿简直被她的无耻逗笑了，“妈，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还真好意思给我打电话？你不要脸我可想要，你真让我瞧不起你！” 不成想赵琪却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 自己曾经有恋人，却被迫嫁给了她爸爸，身体残缺还没有感情。后来为了她一直单身…… 晓鹿平静地听她说完后，冷冷地说： “纵使生活有太多的不易，这也不应该成为你变坏的理由！比你苦的人多了，他们怎么没变成你的样子。妈，还好我不随你！” 晓鹿挂断电话后，她猛然间回到了小时候，好多孩子追着她，喊她小潘金莲，晓鹿哭着辩驳：我不是，我不是！ 晓鹿静静的走到老公的跟前，从身后抱住了他，心里默念：这辈子妈妈欠的债，就由我来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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