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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舟| 成长的路径 | 我读《论语》25——闲着读点书系列

 木舟u2497sll0j 2021-12-03

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的“论语序说”部分曾提到程颐的一个观点:“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之后还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读。”也就是说,读《论语》主要在于促进人的成长、变化气质,不仅仅是获得知识而已。后世之人通过不断阐释《论语》中的语句,表达着类似的观点,如钱穆先生就秉承这一观点,认为一部《论语》,关键是学习,学会“做人”,学会成长。

学习是需要方法的,成长是有一定的路径可循的。按照英国哲学家、教育家怀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一书中的阐述,学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和引导他们的自我发展之路。人的成长要经历“浪漫——精确——综合”三个阶段。细读《论语》,从不同章句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描述。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论语µ先进》

这段话大意是,孔子说:“仲由的那种瑟声,为什么到我这里弹呀?”弟子们(因此)不尊敬子路。孔子便说:“仲由啊,已经达到'升堂’的程度了,只是还没有'入室’罢了。”

子路性情刚猛,勇敢无畏但中和不足,所以弹出的曲调也过于激越,“有杀伐之声”,孔子通过批评以帮助其改进。但当其他弟子因为自己的批评而不再尊敬子路时,孔子又赶紧出来维护子路的尊严,并引出了“升堂入室”之说。“堂”是指正厅。“室”,是指内室。从入门,到升堂,再到入室,孔子用此来比喻学习上由浅入深的三个阶段:从入门初步掌握;到有相当高的水平;再到深奥的高妙之境。按照孔子的意思,子路已经达到了第二个阶段,也是很了不起的。

其实这里对于学习(成长)的“入门——升堂——入室”之说,可以类比怀特海的“浪漫——精确——综合”之意。从其它章句中,也可以看到一些端倪。

子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论语µ卫灵公》

这段话大意是,孔子说:“子贡,你以为我是多学多记的人吗?”子贡回答说:“对呀。不是这样吗?”孔子说:“不对,我是用一个基本的思想观念贯串它们。”

在大多数人眼里,孔子是博学多闻的,后人的很多记载也偏重于从这个方面来描述孔子。但从此段对话中,我们可以知道,在孔子看来,知识只不过是一些材料,学习更重要的是统帅贯串这些知识的基本观念和结构。“多学多记”作为初学之法,固然重要,但到了一定程度,想要进一步成长,需要综合。也就是用基本观念、结构将“博闻强记”的知识融会贯通,避免学问成为“一地散钱”。即“一以贯之”。

但是很遗憾,到底“一”是什么?怎么贯法?孔子没有进一步说,子贡也没有接着追问。幸而在另外一次对话中,曾参试着给出过解释。

有一天孔子慢悠悠来到曾参修习的地方,对着曾参说道:“参啊,我的思想有一个基本的东西贯穿始终。”

曾参看着孔子,点点头说:“是”。

然后孔夫子背着手,又慢悠悠的离开了。

在场的其他弟子看着孔子离去的背影,感觉一头雾水,就问曾参刚才老师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参回答说:“老师的思想,只是忠和恕罢了。”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µ里仁》

后来的荀子在《儒效篇》中说:“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所以,子思在《中庸》中也说:“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道”就是《中庸》中所指的中庸之道,是一种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的至高道德,是天地、人伦之道。

道不远人意即此道并不排斥人,人可以通过正心诚意修炼而成此道,旨在鼓励人努力向道靠近,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的认知水平和伦理水平。孔子认为道并不脱离人们平实的生活,而是日用间人人皆能知能行并易知易行的道理,如果专务高远难行之事,那就不是“大道”了。

通过荀子和子思的描述,我们可以这样说,“道”学只是做人的学问,成长的学问。可以这样认为,《论语》中的“学为成人”、“学为君子”,是由一个基本的东西贯串起来的,这个基本的东西是什么?按照曾参的解释,就是“忠”和“恕”。

忠,“中心为忠”。也就是拿自己来做“中坚”的意思,充分的从自我层面穷尽自己心理的功能,也就是“尽己”。用现代的话来说,即挖掘能力边缘,充分发展自我。

恕,“如心为恕”。用自己的“心”来印证他人、外物。是推己及人,是以心度物。也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同理心。

那么,忠和恕又怎么会成为“一”了呢?

从后来孟子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到,“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其表达的大意是,每个想要成长之心,不是相同的吗?想要自我发展,必然会尊重他人的发展,其实也就是《论语》中所说:“已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孟子还说:“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尽己”是“忠”,“尽人”是“恕”,所以,忠和恕达成一致,虽然是两个字,其实所指是一件事,也就是“一以贯之”。

在整部《论语》中,“一以贯之”出现两次,即为以上两章。综合以上两章内容,我们可以得出,“多学而识”是他人对孔子的印象,既然有此“印象”,应该说在孔子思想形成的过程中,有过这样的历程。即广泛获取外在知识的过程,对应怀特海的说法,即为“浪漫期”。

而到了“忠恕”阶段,“尽己”是因为目标明确而清晰,“推物”即“举一隅能以三隅反”“闻一知二”“闻一知十”,是因为对事理有了更加本质、清晰的认识。也可以称为“精确期”。而孔子彼时,能够清晰意识并教导弟子自己的思想是“一以贯之”,其实也就是融会贯通、综合的结果。

当然,在《论语》其它章节中,也有类似的表述。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论语µ学而》

这段话大意是说,子张问如何求得禄仕,孔子对他说:“多听别人说的话,把你觉得可疑的地方放在一旁。其余的,也要谨慎地说,这样就会减少过失;多看别人怎么做,把你觉得不安的放在一旁。其余的,也要谨慎地做,这样就会减少后悔。说话少过失,行动少后悔。官职薪俸自然也就会有了。”

虽然子张问的是求官的道理,其实成长、做人、做一般事务也莫不如此。在此,多闻多见是博学,阙疑阙殆是精择,慎言慎行是守约,寡尤寡悔是结果。从中也可以看到“浪漫——精确——综合”的影子。

当然,成长的进阶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使孔子最欣赏的弟子颜回,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叹。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论语µ子罕》

这段话大意是说,颜渊感叹说:“(老师的道)越仰望,就越是感觉高大雄伟;越钻研,越是感觉坚固而难以吃透;看看好像就在眼前,忽然又好像在后面。老师善于一步步地引导,以广博的知识丰富我,以严肃的礼制来规范我,(跟他学习)想要停止都不可能。充分挖掘了我的才能,好像能够高高地站立起来了;但想要继续跟着前进,又时时感觉没有途径。”

孔子之道,实平易而近人。但熟读此章,可以发现在这平易中也有高深之处,而这里的高深,大约就是孔子融会贯通(综合)后的结果。而好学如颜回,也有如此感叹,可以常人如我辈,唯有“博文、约礼”(浪漫——精确),然后不断反思、实践,在“欲罢不能”中,逐步向前。

虽不能至,至少可以: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论语µ雍也》

因为孔子说:“君子如果广泛地学习文献,用礼来约束自己,那么也就不至于违背大道了吧!”

“吾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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