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 昱 瑶族，广西贺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理事。著有中篇小说集《火又笑了》。  ——小说《救星》创作谈 文 | 冯 昱 关于中共地下党员在瑶山坪景冲和北水冲的故事，我是在坪景瑶族村教书时听到的。我一直记得那个地下党员的名字：何日先。后来，我在《贺州文史》（第四辑）一书中查到这个名字。1949年11月4日，何日先作为贺信怀边游击大队队长，曾部署游击队在坪景村崩岗头（地名）伏击贺县民团派岑育斌率领的一个连（约120人）。敌人被游击队击退后逃到临近的贺县南乡，又被南乡游击中队团团围住，只好缴械投降。这就是小说《救星》里中共地下党员宋日光的原型。 那时的我刚参加工作，才二十出头，压根儿没想到要把这些故事写出来。 想把这个题材写成小说，但一直无从下笔，我没有找到回到那个年代的有效途径。直到今年，我在写完一个短篇和一个中篇后，想起了小时候姆故（奶奶）讲的故事。 我的姆故叫赵荷妹，年轻时是我们那一带的美女。她说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有一天全家人正准备吃晚饭，突然得到干贼（土匪）即将到来的消息，于是大家连饭都没吃就赶紧跑出屋子，连夜逃到山上躲避。她出门前慌忙把一锅刚煮熟的田螺装到鱼篓里，出门后却发现家人们已经逃得不见踪影。姆故只好一个人逃到深山密林里的一间山寮躲藏，害怕，恐惧，孤独包围了她，在暗夜中她嗦田螺充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到了深更半夜，一条巨莽从寮外爬过，她借着月光看时，吓得瘫软在地。 姆故说，比蟒蛇还可怕是老虎，比老虎更可怕的是干贼。姆故说，你呣翁（爷爷）的小妹就是被老虎吃的。那天在山上干活收工迟了些，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这个小女孩在回家的路上，被埋伏在丛林里的老虎冲出来咬死了。 我感谢那条巨蟒，感谢它放过了年少时的奶奶。正因如此，后来才会有我父亲兄妹五个，才会有我，也才能有机会写下这样一个故事。 但我永远无法原谅的是干贼。早在民国初期，我的家族就深受干贼之害。干贼盘踞在我们乡镇境内的的大桂山里，如今大桂山国家级森林公园里的北篓山，就是当年臭名远扬的干贼巢。“北篓”这两个字在当年让任何一个平民百姓听了都会全浑身发抖，甚至让当时的地方政府寢食难安。 小时候随父母上山挂清（清明节扫墓），很多次到了老屋底（地名）的那个祖坟，母亲就会说：“这个太翁（曾祖父）是个干（外族人），他是被干贼抓去害死的。” 根据母亲的讲述，躺在这座简陋坟茔里的，是我姆翁（爷爷）的呣翁。他本是广东一带汉族贫苦人家的孩子，几岁的时候就被卖到我们瑶山。因他是被买断的，所以他和他的后代都不能再随亲生父亲姓莫，而是改随养父姓冯。养父母没有儿子，等他长大后，就让他跟他们的女儿结了婚。至此，除了身体里的血液，他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瑶族人。大家给他取了一个响当当的花名，用过山瑶语叫“翁翘”，翁，泛指爷爷辈，是对男人的尊称；翘，是指脾气或性格暴烈。 正如《救星》中所写，翁翘后来买了几块水田，成为我们那条冲（旧时瑶族建制，相当于村）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水田的过山瑶人家。这引发一些人的嫉妒，他们放出谣言，说他是如何有钱，不料这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不久后他就被干贼绑架了。因为他脾气暴烈，语气强硬，干贼把一根铁钉钉到他的脑袋里，等家里人凑齐赎金把他赎回来时，受尽折磨的他最终死在了回家的担架上。 只有中国共产党不怕干贼！ 1951年底，贺县境内的干贼全部被肃清。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权把山场土地分给了过着游耕生活的过山瑶人，终于结束了瑶族人长期迁徙的血泪史。 我的大伯父在青年时期就参加了土改工作，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先后在人民公社、国营工厂、县直机关等担任领导职务。我的三伯父、小叔、小姑都是中共党员。三伯长期担任村委副支书、文书，直到退休；小叔担任过瑶族乡党委书记；小姑被保送到桂林民族师范学校读书，毕业后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培养了大批人才。 《救星》这篇小说，写的就是我家族的故事，也是我们民族不能忘记的历史。 感谢《南方文学》，让这篇小说在党的百年华诞之际得以面世！仅以此献给我的族人，献给当年舍生忘死进入瑶山、为解放瑶族人民作出贡献的中共地下党员。N  ▲虚构∣冯昱∣救星  南方文学（双月刊） 2021年第4期目录 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专刊 ▉ 非虚构 □ 幸福花开 ——桂北一个偏远山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生动实践 | 肖肖 □ 重生 ——湘江战役失散红军记忆（节选） | 李时新 □ 启芳 | 罗南 □ 岩洞里的东兰 | 何述强 □ 婚姻半径的百年征途 | 梁福根 ▉ 虚 构 □ 救星 | 冯昱 □ 冰天雪地 | 孟学祥 □ 圆梦记 | 蒋敏 □ 突出重围 | 墨村 ▉ 诗 歌 □ 声音（组诗） | 陈贵根 □ 酒海井 | 邓学云 □ 第一百个春天 | 唐国连 □ 巨龙崛起 | 陈雅北 □ 红船，以信仰之名劈波斩浪 | 陈梓龙 □ 我想朝着你的红色走去 | 江飞泉 ▉ 读城记 □ 桂林的街巷 | 庞铁坚 内文摄影—何谓清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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