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大娘

大娘

□夏荷

今天看到落魄的远房大爷，不由想起他家的大娘来。

这位大娘，比我小几岁，跟我们小辈相处非常融洽，都是做媳妇的，有着相同的境遇和感受。

大爷长得很帅，唯一不足的是有些娇弱，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他是二奶奶的心头肉，被宠坏了，前头有父母引领着，中间有姐姐们帮衬着，大爷便是衣食无忧的主儿，一般不需要他用脑动手的。

好景不长，正值大爷面临娶亲的阶段，二爹撒手人寰，二奶奶是中看不中用的人，本就会惹是生非，跟邻居吵架骂仗水平一流。这还不算，居然跟外村一个民办教师做着苟且之事，二爹一走，二奶奶名正言顺的改嫁那位教师了，把这家儿女气得直跺脚。

经过媒人撮合，大爷认识了漂亮的大娘。大娘看好大爷的单纯，但是她没想到现实里单纯是人性最大的弱点，她想过来为大爷撑起一片天，挽救这眼瞅着要破败的家。老的留下的家业也不是太差，现成的红砖绿瓦到顶的房子，大场院里花草树木葱郁，家具一应俱全，里外不比村人差，大娘有信心治好这个家。

大娘没有在乎大爷的简单迎娶，没有婚车，没有嫁妆，也没有人贺喜，就跟大爷合伙过日子来了。

婚后不久，便生下一娇儿，跟大爷一样的帅气，大娘娇惯着儿子。头胎生男孩，不需要打游击生二胎了，负担也减轻很多。

可是，大爷禁不住一些刁民的诱惑，经常夜不归宿，吃喝嫖赌什么都来，花钱阔绰，大娘是着急也没用，管不住大爷，几年功夫，他们坐吃山空。

终于熬到儿子上学了，大娘抽出时间去苦钱，但她有个习惯不好，就是喜欢打麻将，又是阔绰的主儿，场子上从来不欠谁，多半还会让着人一些，如此牌品，邀她入局的人便多起来，大娘认为这面子也是荣光的了。

两口子再恩爱，没有钱什么都是浮云，渐渐的，大爷大娘之间有了微妙的隔阂，但是为了孩子，依然维系着夫妻关系。

精兵简政，村南边部队营房空下了，有个老板租下办胶合板厂，这老板跟大娘处得不错，请她到厂里上班。大娘很能干，厂里人都喜欢她，选她当小组长，但是她从来不骄横，跟工人打成一片，一起干活，从不偷懒耍滑。

跟大娘在一起干活好不热闹，每天嘻嘻哈哈的讲着混话，大娘调皮起来能把人笑死。二嫂说：“大娘，你年纪比我们小辈都小，处这么好，不管远近，你都是我们大娘，等我们都老了，你还年轻着，你老了到那时候谁哭你啊？”

大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心的笑着说：“你他奶奶的，我为了让你们能哭我，我一定要老在你们前头！”

说完躺在地上装死，还吆喝我们：“孩子们，赶快过来哭大娘，怎的？快点儿，让我先体验一下你们的孝心！”

不久，听说大娘生病了，感冒发烧还在麻将场打着点滴赌钱，每天就吃那些凉皮啊、鸭血粉丝啊之类的，生活极没规律。

胶合板厂亏本倒闭，大娘没有技术，到哪上班都拿钱少，只好闲赋在家，带带孩子上下学，闲余打打麻将，大爷呢，游手好闲惯了，也没技术，到哪都没钱赚，闲逛瞎混，经常不归家。

又过了半年，有人告诉我，大娘去了，临终前唯一要求就是穿上红绸缎的婚服，没举行婚礼是她一生最大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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