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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镇固伏村记忆

 平型关杂志 2021-12-04



大营镇固伏村记忆

文/宋秀林

           在繁峙县大营镇北十里,有一个固伏村,大部分人对她陌生。对于出生于斯,成长于斯的我来说,她却时时侵入梦中。在她怀抱中二十几年的浸洇,似乎我这一辈子血液中都流淌着她的血素。
         小时候,在村里玩耍、劳动时,时常在杂土中或地里发现很多碎砖破瓦。砖块上偶见有菱形格或方形格图案。瓦片上的图案,有的如用过去妇女纳鞋底用的麻绳排列印出的图案。当时都感到很好奇。
2006年至2008年,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对繁峙境内做了人类生活遗存信息的考古挖掘和调查。固伏村北的由山势较陡而趋缓的山体与川地结合部,地名叫“东长征”的一部分地方,发现了龙山时期与东周时期的人类活动遗存。龙山时期的遗存有绳纹和篮纹夹砂灰陶器形鬲、罐等。东周时期的有绳纹和素面的盆、豆、罐等器形碎片。其遗址东边为一直流下固伏村的、人们称为“大沟”的河沟源头。当时还有水洇出。这是大营镇正北地区最早的人类活动遗址。
秦统一后,现在固伏村西五里的地方,建卤城县。《繁峙县志》(清·光绪)载:“……其东境为卤城县,属代郡,汉因秦制。”“后汉省葰人县,入卤城。”此时,东长征遗址处的先民,开始沿着大沟往南迁至缓坡地和水泽盆地的接壤处,即现在的村址。村西的大部分地方留有秦汉生活遗存。这个地方成为了卤城县东的最近居民生活点。卤城县做为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其生活燃料由岭后的煤碳贮藏地浑源县中庄铺一带提供。从卤城经固伏生活点经现在的节耳安村地方过太安岭到中庄铺一带,几千年来一直有一条繁忙的驮碳道(也叫驮椽道),后来延伸到砂河以西大部分地方。这条道解放后六十年代还在用。其次,出固伏生活点经团城口去灵丘也是一条官道,为当时交通主干线。

北魏时,卤城县废。固伏村地方居民犹在。村西的一片叫“大寺”的地方,瓦砾遍地。瓦当、砖纹有的有北魏特点,有卷云纹瓦当。也有的有唐代特征,莲花纹瓦当。
2013年,固伏村北附近两座元代古墓被盗挖。其一主墓室为砖碹穹窿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辐伸四个分墓室皆砖碹。从规制看为蒙族官僚或富豪。或为蒙化了的汉民富豪墓。元代时,这个地方已为居民大邑,延续存在规模较大的寺院。明代初期时在这里设都指挥使,即故福都。《山西通志》记载卤城县时就以故福都为标的物:“卤城,在县东百里故福都。”村南十里范围东西南北皆为沼泽。大营地片在滹沱河边的一阜土岗上那时开始建设驻军堡寨,即为大营镇之肇始,就是现在大营村的堡里。明成化初年(1465年),小柏峪重修西禅房寺院时,布施者除本村人较多外,故福村布施者为东部地区第一——三十人(见《重修禅房碑记》)。而此时大营尚未成为规模村庄,各寺院修建未见有人布施。故福村位于村西“大寺”地方的寺院于元末明初战争中焚毁。于弘治年间在村南再大规模修建寺院,即一直延续的故福村“三教寺”——“于成化年出家曰宗泰号岳宗者,……□□弘治癸亥(1503年)□□依前□之规□□后人之眼目,□□先于禅房寺,后往故福村,修盖殿堂、廊庑、僧舍,经营之际,不日焕然一新而美矣,亦且晨昏钟鼓,率众焚修……”(见《重修禅房碑记》)这段碑记中“修盖殿堂”,用“修盖”二字,或许这个地方以前在大寺毁坏后就建有小型寺院。重新修建成三教寺后,规模宏大寺僧众多。于正德十六年(1521年)铸钟时,铸文录入僧人就有十名:“重建故福三教寺住持定通,门徒宗政、宗谥、宗林、宗秀、宗仙、宗智、宗礼、宗怀,法孙方果。”(故福三教寺铁钟铸文)故福三教寺的僧人法名排序辈分为:祖道戒定宗,方广证园同,行昭明实际,显达愿深洪。这时的住持是第四辈。铸这口钟本村布施者就有101人(钟上铸有人名、籍贯),可见村中居民之多,保守估计在四百多。当时全县人口不足两万。嘉靖十七年(1538年),“山西太原府代州繁峙县故福都杨庄村信士野松梅发愿诚心刊造香炉一十五炉,故福三教寺贡献佛。”(石香炉刻文)一次就刻十五尊石香炉送三教寺(现在杨庄三教寺存有两尊,尺寸为:35cm×55cm×25cm),稍后又另刻五尊小一些的敬献。不说原来寺中有无香炉,单野松梅先生就捐二十尊,那得多少殿宇放置?此亦可佐证寺院规模宏大。
“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秋,俺答大举入寇,下浑源、灵丘、广昌,分兵西略代繁峙。”(《明史·鞑靼传》)这次俺答入侵繁峙县,首先入侵的是大营片,故福更是重灾区,人口减少一半多。全县人口也急剧减少一半。从这时开始故福村原住的一些姓氏大户如齐姓、石姓、马姓、许姓、黄姓,及小户如程姓、闫姓、李姓、任姓、翟姓等,逐渐迁离、消失。而继之是迁入的杨姓成为大族,再之后迁入姚姓成为第一大族。其它几个小姓由于姻带、亲戚关系陆续迁入。
万历十八年(1590年),故福西邻村庄杨庄村也建三教寺,却为道士住持。其正殿大梁上记识:“山西代州振武卫后所故福屯村功德主杨国义发心,杨文进、杨文□、杨岐喜施舍地方盖庙,木植四间。杨全、杨凰施舍地方盖住□□□□□□。”后还录故福村杨姓施主十五人姓名。可见此时故福村叫“故福屯”一定是又成了个驻军的所在,或为囤积粮草的所在。杨庄三教寺所占地方皆为故福村杨姓提供。其后这些杨姓人氏大都迁在杨庄三教寺后盖房居住,成为杨庄村最早住民的一部分。故福村杨姓留有一部分。
明代大营建成军营后,服务于军队的各色人役逐渐增多。大营遂逐渐成为政治、文化、商贸、军事中心。故福遂逐渐淡出繁荣中心,成为一个纯农耕的居民村庄。
清朝二百六十多年,繁峙县由于从战事频繁的边界疆域成为了大后方、内陆,人们再很少遭战争苦厄,能够安居乐业,人口逐渐增多。到清末时,全县人口增至八万多,于是大营周围增加了很多村落。故福村作为一个老村落,人口稳步增长,这时人口又恢复到四百以上。居民姓氏也由原来的姚、杨两姓逐渐增加了张、段、高、裴、宋、赵、翟等。
固伏村之前见于文字记载时村名皆为“故福”,万历15年出版《繁峙县志》记村名为“故伏”,清代道光、光绪两本《繁峙县志》皆记为“固伏”,乡都地图上仍标为“故福”。没过,基本上到清代都用“固伏”两字了。可能是避讳清世祖“福临”的福字。 

到了二十世纪末,我国的人口达到了一个高峰,农村居住人口也达到了高峰。固伏村的人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六百多。进入二十一世纪,农村人口大量外流。到现在,山村里人口基本全部流入城镇。平川乡村里流入城镇的人口占一半以上。这样我县的村(包括自然村、新旧村)由642个减至有人居住的村不足300个。固伏村现在留守人口业已不足三百,(虽然户籍人口为680多)村中一派萧索,甚至连学校也存在不住。只有寺院在农村的萧索中还显繁华,香火旺盛。家乡啊,我估计只能等二十年后再恢复生机了。
四五千年的人类文明活动史,地理、气候情况基本不变。可是,二十世纪末的十来年,人们却有了沧海桑田之慨。   之前,固伏村东西一线往南基本为滩涂。村西南几百亩人们称小滩的一片草滩地,一场雨过后三五天水汪汪不渗。一个大水汪(村里人称麻潢)常年水满,是几百牲口饮水和孩子们耍水、滑冰的去处。村边正南大渠筒、小碱池泉水常年汩汩不绝,是女人们洗衣服的去处。村南五里的五里河水深没膝,是去大营路上的一大障碍,冬天冰面宽度可达五六十米。南滩里特殊地方的软泥潭大牲口一进去就陷住出不来……   到了二十一世纪,一下子水滩、河流都没水了,成了旱地。以固伏村为中心的,延续了几千年的一个特殊副业——坐碱(制造小碱),也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绝迹。像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及八十年代最盛时村中年产小碱可达七八万斤之多,供应整个繁峙东部以及浑源、灵丘部分地区。绝迹的,同时还有很多水泽中的动物、植物,还有历史传给我们的小时候的很多玩耍游戏、乡俗、用具等!现在,我只有偶尔的梦里寻找过去了的它们了。感慨之余,聊写以上这些文字,也算是对过去了的童年的回忆或是对故乡的眷念吧。    一首小诗姑且结束:
小村沧桑五千年,世事难料海变田。
一壶浊酒闲唠叨,万千往事付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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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马逢青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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