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 04.2021 ▽ ▽ 北方冬天的早晨有一番动人的景色,那是煤炭和柴火燃了一夜的结果,以晨光薄透的光影为依附,雾霭般浓烈地聚烟聚尘,银幕放映似的,投射在一家家低矮的屋墙上。那是很难察觉到的光景,尤其是在眼睛明亮的时候,因此要想一探究竟,要么等到一夜未眠眼睛酸涩时,要么干脆把眼睛闭起来,感觉眼皮上透过一丝微光的时候,深呼一口气,鼻腔里的干冷和柴香便瞬间带你看到从未有过的风光,这就是北方的冬日。 记得那年寒假第一次从外地回家,刚下火车就被久违的寒冷震到了,那种每吸一口气都要战栗的感觉,是家乡冬天的特产。也是自那时起,我发现许多景色都不需通过眼睛来铭记,反而关闭了一种感官,其他的感触便活跃起来,因而更生动也更难忘。 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们闭起眼睛是因为畏惧和担忧,以为看不见就不会声色俱厉地将人吓退,于是宁愿彻底断绝了这层感受,让自己以此来获得冷静。 然而实际上,每次因畏惧而闭眼的时候,获得的外界信号反而更清晰,这一点在我回忆看恐怖片或坐惊险的游乐设施时尤为明显。记忆里,那些本该没有画面的事,却在回想起来时色彩分明且历历在目,甚至比真正的事件还要清晰。 我想,这也许是我们生来便有的一种能力,一种在缺失中自动添补的能力。 不知你是否也有这样的经历,有时沙发缝里或是床下掉了东西,你伸手去摸时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似乎这样有助于感受那件物品的位置,仿佛我们身上的眼睛无法和正常的眼睛同时使用,打开一个就要闭上另一个,而只有在免除了无关画面的干扰时,对于外界的洞察才会多一份敏感。 同理我们在夜晚的意识也正因如此才格外发散,当没有了白日的喧闹与明净后,反而思绪没有了阻隔,无牵无挂地肆意于梦境中狂卷波澜。 回想起上一次以黑暗对抗黑暗的时刻,是在五月末的医院里。慌乱的病房里很多人劝我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我却无法直面自己的无助,以为只要紧闭双眼,就能躲过一半的人间凄惨。可是如今回顾起来,尽管自己是狼狈且毫无羞愧感的,但依然能清晰地复制当时的环境,以及往来众人的台词举动。 这也让我感到诧异,明明选择对外界关上了一扇门,却为何得到了开满窗的结局? 思绪随着眼前的暗流再一次回澜,时间退回到高三的晚自习,黑板上写满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二问答案,老师说一共有三种解答方法,让我们记下一个即可。于是她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授课,而我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终于坚持不住跌倒在书桌上,闭着眼睛,明明困意浓郁却还是在一片黑暗中记下了解题思路。这种记忆里的黑暗对抗着清晰,让许多往事像存档一样记录在了眼皮芯片里,时而冥思时又骤然重现,一幕幕都不曾模糊。 我想,这便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吧,我们从来都不是因为丰富的感官而受益匪浅,而是因为专一和钟情而感触颇深。正如这世界的繁华与单调,从来都不曾脱离迷雾而深刻,反而因深刻而虚妄,无法摆脱单纯的孩子气和限时的美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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