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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与自我认同危机

 风雨黄昏后 2021-12-04
故事的起源——自我认同危机

《绿野仙踪》包含着在其他童话里面常见的元素,如少女、异境、历险、朋友等,故事模式也大抵相同——少女踏入异境,进入一段陌生的旅程,在这个旅程中她不断遇到困难甚至危机,但最终在朋友的帮助下度过危机,完成成长,回归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这类故事的起源也基本是一致的——自我认同危机。
 
多萝西的自我认同危机,简单来说就是对于“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第一次发问,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更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开始无意识地发觉自己的与众不同,发现身体内“我”的存在,却无法界定“我是谁”。
 
故事的第一句话,“有个小姑娘叫多萝西,是个孤儿”,“孤儿”便暗示着自我认同危机的开始。“她和亨利叔叔、爱姆婶婶生活在一起”,亨利叔叔和爱姆婶婶在这里相当于她的父亲和母亲,而叔叔、婶婶却是比父亲、母亲稍远的存在,所指的是青春期开始后心理上逐渐从与父母的亲密关系中独立出来,与人群的隔离感。他们生活的地方又是在“堪萨斯大草原的中部”,“站在门口朝四处看,只能看见一大片灰蒙蒙的草原。四面八方都是一马平川延伸到天边,看不见一棵树或一栋房子”,而“房子很小”,在空阔与渺小的对比之中,多萝西无疑是无比孤独的。孤独意味着自我的觉醒。但觉醒是一个过程,在这样的过程中,她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她的内心是如此的动荡不安,只有外界的动荡能让她得到安慰——“四周一片昏暗,狂风肆虐,令人毛骨悚然,但多萝西倒觉得挺自在,像骑在马上似的。先转了几个圈后,房子又狠狠地倾斜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像个婴儿睡在摇篮里似的,被轻轻地摇晃着。”
 
当多萝西内心开始动荡不安的时刻,她的冒险旅程开始了,对于一个普通的儿童也是这样。冒险是他们无意识期待着并经历着的事情,因此“尽管多萝西被一阵狂风突然吹离了自己的家乡,来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但她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感到忧伤”。不过,等到危机结束,也就是儿童第一次确定自我的身份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我又回到了家,太高兴啦!”一开始,风暴中的房子是“摇篮”,到此刻,“我又回到了家”,家的变化意味着自我认同的第一次完成。

危机的解决——历险以及自我发现

谈到自我认同危机的解决,我们不妨先重新看一看故事中多萝西的几个小伙伴。
 
小狗托托,多萝西的亲密伙伴,狗意味着忠诚。在故事中,也只有托托地自始至终地伴随着多萝西的,它是多萝西的感情依赖,“只有托托逗多萝西发笑,使她避免了像周围的一切那样变成灰色。”托托是所有角色中唯一不会说话的,在故事的结尾,“多萝西认真地说,'还有托托,也回来了’”,再加上之前风暴中多萝西的安心与托托的恐惧、西方邪恶女巫那里多萝西的忍受与托托的反抗,可以认为托托其实象征着多萝西自己,不过是多萝西因而未发的一面。
 
稻草人认为自己是用“稻草做成的,所以我根本没有脑子”,又因为老乌鸦的安慰“只要你有脑子,你就会成为和被人一样健全的人,甚至比有些人还要强。这个世界上只有脑子值得珍视,不管是乌鸦还是人”,他迫切地希望奥芝能够给他一副脑子。脑子显然是智慧的象征,但是旅途中稻草人所说的话以及所出的主意却证明他是一个极具智慧的人,如:“我还是宁愿要脑子,因为一个傻瓜即使有心也做不好事情”,“如果你跳不过这条沟,就会把多萝西摔死,樵夫的铁皮也会在岩石上砸出凹痕。但是如果我骑在你的背上,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摔下去一点也不会受伤”。智慧是他本来就有的,就像奥芝说的那样:“你用不着脑子。你每天都在学到东西。一个婴儿有脑子,但是婴儿什么也不懂。只有经验才能带来知识,你活的时间越长,得到的经验肯定就越多。”最后奥芝用“一升麸皮和许多针拌在一起”,加进了稻草人的脑子中,之后稻草人在思考的时候,“他脑子动得很厉害,头上的针都戳了出来”,无非是在告诉我们,当获取了大量的经验之后,人的大脑就会逐渐变得充实,而思维也会更加锐利,这就是“智慧”。
 
铁皮人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爱上一个姑娘,他被施过魔法的斧头先扣砍断了双腿、双臂和脑袋,甚至被劈开了身体,成为铁皮人,每一个被斧头砍过的部位都被铁皮包裹起来。铁皮,意味着坚强,他不再害怕斧头的伤害,但他的心没有了,他失去所有对姑娘的爱,他不再幸福。痛苦让人坚强,让人成长,也让人失去。因为他再也不爱孟奇金姑娘了,所以他误以为自己没有了心,但从他对田鼠女皇、对多萝西的帮助里,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他的善良。这就是他本来就有的柔软的心。只是这颗柔软的心时不时会引出他的眼泪,使他处于危险之中,哪怕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蜷缩在路上的甲虫。而坚强与柔软的得与失,却始终难以衡量。
 
狮子本身是力量与权威的象征,而其自我认知却是“胆小”,因此,他希望奥芝能够给他“勇气”。奥芝的话非常经典,“每个人面临危险总会害怕。真正的胆量是,尽管害怕,你仍要面对危险”。狮子每当遇到危险,“心就怦怦地跳个不停”,“碰见人,我都很惊慌”,但遇到危险时,他却总是能够勇敢地面对。路上出现大壕沟,只能跳过去,胆小的狮子说:“我真怕我自己摔下去,但我看只有试一试,否则没有别的方法可想。”遇到卡利达斯,“狮子尽管害怕,依然转过身去,面对卡利达斯,然后非常可怕地大吼了一声”,即将被卡利达斯追上的时候,他又对多萝西说“我们完了,他们尖利的爪子肯定会把我们撕成碎片。不过,你躲在我背后,我会尽力跟他们搏斗,到死为止”。正如奥芝所说,狮子并不是缺乏勇气,而是缺乏自信。自信,也就是正确地对待自己的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稻草人、铁皮樵夫不都是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吗?
 
还必须要说的就是主人公多萝西了。作为主人公,在故事中她似乎一直是被保护的角色,除了她救了稻草人、铁皮樵夫、杀死西方邪恶女巫之外,几乎就乏善可陈了。但我们要知道,每一个关键的时刻,都是她在起作用。是她开启了冒险,带领稻草人、铁皮樵夫、狮子去寻找脑子、心和勇气。是她决定去杀死西方邪恶女巫,重启冒险之旅。也是她在团队几乎全灭的情况下杀死西方邪恶女巫扭转了局面。诚然如此,成长是属于自己,他人无可替代的,选择,也必须自己做出。在冒险中,黄砖路是正确的道路,但路上的诱惑——罂粟花海——却又是需要朋友们的帮助一起读过的。而在没有路的地方,每个人都极易迷失自己,如何保持既定的方向?一路上,多萝西的经历带给她危机,也带给她成长。
 
多萝西的目标相比稻草人、铁皮樵夫和狮子看起来要简单得多——回家。而回家却意味着自我的认同。能够帮助她的金帽子就在她脑袋上,她发现了咒语,就可以解决困难。能够带她回家的银靴子也一开始就在她自己的脚上,只是她并不知道靴子的魔力。等她经历了冒险,帮助伙伴们重新认识自己之后,她也同样重新发现了自己,当发现这个动作完成时,她也就度过了第一次自我认同危机。
 
我们又必须清楚,自我认同危机本身就意味着对自我的怀疑,虽然说重新发现自己非常重要,但外界的认可对于处于自我认同危机中的人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奥芝就是一个肯定者,用一些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物品使稻草人、铁皮樵夫、狮子肯定自己。假若不是他,稻草人等势必还会继续自我怀疑、继续寻找下去,直到肯定者的出现。
其他主题

在故事里面,还有不少小主题,简要摘录如下:
 
秘密——稻草人: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这世界上我只怕一件事,是划着的火柴。
    铁皮樵夫:只有一个危险——我身体的连接部位会生锈。
    狮子:除了我这样的胆小鬼……
 
孤独的礼物——我只好待在树林里,直到遇上你们。这件事太可怕了,但是在我待在树林里的这一年里,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认识到我最大的损失就是失去了心。
 
智慧——我还是宁愿要脑子,因为一个傻瓜即使有心也做不好事情。
 
幸福——脑子不能使人幸福,而幸福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团结——车子比任何一只拉车的田鼠都要大一千倍,但是,当所有的田鼠都套上之后,它们拉起车来就轻而易举了。
 
辩证法——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可是就连花儿这样的小东西都差点要了我的命,而田鼠这样的小动物却能救我脱险。
 
报酬——在这儿,每个人都要为他得到的任何东西付出报酬。如果你要我用我的魔力送你回家,你必须先为我做些事情。你先帮助我,我在帮助你。
 
能力与责任——“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呢?”
       小姑娘:“因为你是强大的,我是弱小的;因为是个伟大的术士,而我只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稻草人:“因为你是聪明的、有力的,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帮助我。”
       樵夫:“因为我求你,只有你能满足我的要求。”
       狮子:“因为你是最最伟大的术士,只有你能满足我的要求。”
 
惩罚——飞猴的恶作剧,金帽子,三次效劳。
 
眼镜——跟任何别的城市一样,并不是绿色的,但是,如果你戴上绿眼镜,那么任何东西都变成绿的了。
 
裂痕——当然能修补,但是你知道吗,补过的总没有原来的漂亮。

《绿野仙踪》

 
《绿野仙踪》
上海译文出版社
 [美] 弗兰克·鲍姆 著
张建平 译
2013年3月版
 
《绿野仙踪》共有14个故事构成,本书为14个故事中的第一个故事,也即《仙境术士》,该书也是弗兰克·鲍姆“绿野仙踪”系列中最受欢迎的一个故事,该故事以虚构的奥芝国为背景,讲述美国堪萨斯州的小姑娘多萝西被龙卷风卷到了一个叫孟奇金的地方,好女巫指点她到翡翠城去找奥芝国大术士帮忙送她回家。路上,她先后遇到了稻草人,铁皮樵夫与小胆狮。他们结伴而行,克服了一个个困难,终于来到了翡翠城。但等待他们的又是想不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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