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自习已经开始17分钟，左等右等，李辉都没来。我走到讲台前，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他家长打电话，李辉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学生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都抬头看着他。我瞪了一眼，脸拉了下来，学生们又赶紧低头背书。 抓上手机，背过手，我深吸一口气，三秒后，一股粗热的气息从我的鼻孔里喷出。我走到门口，稍停了一下，又往走廊尽头走去，李辉在后面跟着我。 “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给你家长打电话？”我气冲冲地问。 他低了头，说，“老师，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咱班扣分。” 我瞬间气结。“迟到让人担心和迟到被扣一些分赶紧进班学习不让人着急，哪个更重要？你难道分不清楚？！你给我说说，你今天到底是咋回事！” “对不起，老师。今天我起晚了。”他小声地说。听到他道歉，我的火小了不少，至少还算是一个知道对错的孩子。 “昨天的作业呢？先给我，然后赶紧进班背书去。”我伸出手，等着他从背上取下书包，掏出作业。他却纹丝不动。我又催要了几次，他才说自己没有写。 “去去去，去办公室补作业去！”我不耐烦地撵他进了办公室，里面有一张桌子，专门给学生补作业用的。看着他拿出作业开始写，我才进了教室，检查学生背诵。 快下课的时候，我回办公室，打算去看看他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推开门，他的身子猛然抖动，手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来，左手拿起笔，右手还不忘抓抓头，作出一幅沉思的样子。 我心里的怒火再次升腾，两步跨到他跟前，一把拽过他的书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部手机。 “嗵！”手机被拍在桌子上。 “让你在这里写作业，你在这里玩手机？你到底怎么想的？”在我的厉声呵斥下，李辉绷紧了嘴。 良久，他说，“老师，能不能先把手机给我？我把事情处理完，是杀是剐，随你便。” 简直是不可理喻！带手机已经是违纪，竟然还想着要回去？当着他的面，我拨打了他妈妈的电话，让她立即来校一趟。电话挂掉，我让他解锁手机，让我看一下他究竟在处理什么事情，他始终不肯。 他妈妈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正恨恨地瞪着我。他妈妈见状，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 他抓起手机，撞了出去。 我赶紧冲出去，只看到他跑出教学楼的背影。好在教学楼离大门有相当长一段距离，我一边撵他一边给门岗打电话务必要拦下他。冲动之下的中学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花园的长廊里。见我过去，他立即站起身，把手机递给我，“老师，对不起。” 我气不打一处来，“对不起有什么用？！” 李辉又一句话不说了。遇见这样一个倔孩子，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不，是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他妈妈也跟了来，我遥遥地向她示意，让她先等一会。要是她再过来扇一巴掌，我接下来大概就要处理他们的母子纠纷了。 我坐了下来，也示意李辉坐下。这是我每日都路过的小花园，但从到这里上班以来，竟然还没一次真正地坐下来看过这里的花花草草。这个时候正是五月，凌霄花肥厚的叶子遮蔽了这一片天空，几簇凌霄花从绿叶的顶上伸出几把小小的喇叭，不知名的鸟藏身在叶子当中，自在地叫着。 “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拿走这个手机。” 原来，李辉的一个在别处上学的好哥们昨晚离家出走了，昨晚给李辉打电话诉说。电话挂了后，两人又在QQ上聊了很久很久。作业就这么被耽误了。早上醒来，李辉还在惦记着哥们的事儿，给他打电话，劝他回家，或者去上学，却没打通。他的哥们一直也没有回电话，李辉给他QQ留言，也没有回复。刚刚，终于联系上了，他哥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学校了。 他解锁了手机，让我看了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回事呢？” 李辉又沉默了一会，才有些不安地说道，“老师，不是每个老师每个家长都会把我们的事儿当事儿。他们只会指责我们不听话，根本不管我们是不是很憋屈。我们这些事儿，就是说了，也老是被当作瞎话。要不然，我哥们也不会离家出走” 李辉的回答深深地刺痛了我。确实，哪怕是我，一开始不也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之中，看似在询问原因、在关心他，实际上也不过是在指责他给自己添乱。后来，我更是没有询问清楚他为啥一定要用手机，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直到坐在长廊，我才真正地发现这个我每天都在面对却一直漠视的心灵世界。 李辉后来被妈妈带回家补写作业了，手机被我一直保管到期末，才又交还给他。而我，开始尝试着在处理学生问题的时候先真正地问几个“为什么”。 慢慢地，我发现，想要打开学生心扉，走进青春期孩子的世界，原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能够真正地坐下来，平等地和他们对话，倾听他们，尊重他们哪怕是不可理喻的想法，并且去试着理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