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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到个十分魔幻的新闻： 纽约市设立了全美首个官方“吸毒点”  简单点说，那里会有专业医学人士帮你检测并注射毒品。药品自备。 项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减少过于庞大的用药过量死亡人数，不论你是对于阿片类止痛药成瘾还是海洛因等毒品成瘾。 毒品这事我们多多少少都了解，在经历了几十年的禁毒战争后，美国成功成为全球第一毒品消费国，如今似乎实在没法解决了。 不过，新闻里提到的另一类阿片类止痛药的泛滥，很多小伙伴大概一头雾水。 实际上，它们所引发的危机，比起毒品只高不低。 因为它们的成瘾性和毒品没太大差别，但它们却能合法销售—— 《成瘾剂量》 Dopesick 2021.10.13.美国  >>>>天降神药 弗吉尼亚州的芬奇溪地镇，是个偏远的山区小镇。 镇上的很多人世代都以挖矿为生，生活不算富裕，但也算乐得其所。 因为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很多人都饱经各种伤痛的侵扰。 这也是困扰着当地医生芬尼克斯多年的问题。 这些轻度或中度疼痛，并不适合用阿片类止痛药来抑制，因为极易成瘾。 但普通的镇痛药效果又不理想。
 字幕出自弯弯字幕组 直到有一天，一位医药代表来到了小镇的医院。 他向芬尼克斯介绍了普渡制药公司的最新产品—— 奥施康定（OxyContin）。 这同样也是阿片类止痛药，不过似乎全无同类产品的缺点。 见效更快，时效更长，且不易成瘾。 如果真如医药代表所说的这样，那么说它是神药也不为过了。 大到癌痛，小到牙痛，只要你痛，奥施康定就能用。  芬尼克斯自然不相信。 医药代表却早有准备，拿出了印有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标识的宣传册。 上面明晃晃印着一行标语： 奥施康定药效的延迟吸收的特性，被认为可以减少药物的滥用情况。 官方钦定。  正好，镇上一个叫贝茨的女孩，最近意外撞伤了背脊。 看着女孩背部淤黑，痛得咬牙切齿，芬尼克斯也于心难忍。 想到此前医药代表提到的奥施康定，他决定让女孩试一试。 刚开始的效果挺好。 贝茨此前疼得受不了，吃药后竟能下矿井干活了。 病患开心，医生开心，继续用药，皆大欢喜。 但芬尼克斯不知道的是，他开给贝茨的不止是一张处方单。 更是一张死亡通知单......  >>>>神药源起 时间倒回到1985年。 这天，普渡制药背后的股东，萨克勒家族，正在召开一场重要会议。 他们的王牌产品美施康定，在美国的专利即将到期，而眼下并无新药可代替。 负责产品研发和市场营销的理查德·萨克勒，是个极具野心的人。 常年被家族冷落的他，决定趁此机会开发一款新药，打一场翻身仗。 于是，奥施康定应运而生。  奥斯康定的前身美施康定（MS Contin），通用名称为“硫酸吗啡缓释片”。 MS代表硫酸吗啡，Contin代表缓释系统（顾名思义，通过缓慢释放延长药效）。 吗啡的风评不好，并不利于营销。 所以他们用羟考酮——化学成分和海洛因类似，代替了吗啡。 羟考酮的药效是吗啡的两倍，更容易让人上瘾。 但当时医学界有一个普遍的错误印象，认为吗啡药效强于羟考酮。 与此同时，他们又保留了“康定”这个缓释系统。 这两点交相叠加，给了普渡制药一个完美的欺骗机会。  图源网络 研发部分完成后，剩下的便是如何做好市场营销了。 在理查德的主导下，普渡制药动用了前所未有的资金和精力打这场宣传战。 概括点来说，其实就是三板斧。 第一板斧，也是最重要的一板斧，通过FDA的审查。 很多人怀疑，当时负责审批奥施康定的主管柯蒂斯·莱特被普渡制药所收买。 当时有其它评审员要求普渡出示“不易成瘾”的数据，但最后被柯蒂斯压下。 而这哥们第二年便辞了职，在另一家药厂工作没多久后，便转入了普渡制药。  最终，FDA同意了奥施康定的12小时给药间隔，也批准了“不易成瘾”的那句标语。 这几乎等于将整个国民健康的保护罩撕了下来，直接暴露在了普渡制药面前。 药品瘟疫的序幕已经被拉开。 而唯一能及时挽救这场危机的，只有普渡制药的良心——他们一开始就丢下了的玩意。  第二板斧，借势而起。 1995年，美国疼痛协会主席James Campbell提出将疼痛列为第五生命体征。 医学界对于疼痛的关注变得空前热烈。
借着九十年代痛症治疗革新的东风，普渡制药开始在全国大力推行关于疼痛的讨论。 记得那个在美剧中经常会见到的疼痛评级表么？ 那便是由普渡制药全权控股的对抗疼痛联盟组织所制。 全国各地几万场关于疼痛的讲座也都得到了普渡制药的赞助。 所有人都在谈论消除疼痛的必要性，不替病人消除疼痛变成了不道德的事情。 普渡制药创造了一整个有利于销售奥施康定的舆论大环境。  第三板斧，全力拉拢具有阿片类药物处方权的医生。 升级处方监控系统，定点锁定经常开止痛药处方的医生。 同时，大力扩招医药代表，手把手教他们推销话术。 什么贿赂，送礼，请客吃饭，公费嫖娼，都只是基本操作。 最关键是，忽悠医生相信奥施康定的不易成瘾性。 第一次见面，就带了医生爱吃的鸡胸肉 为了达成这点，普渡制药精心设计了一些骗局。 比如，压缩刻度表，把本来和阿片类药物一样波峰波谷明显的时效图做成平缓模样。 又比如，奥施康定宣称的“只有1%患者会对阿片类药物上瘾”。 这实际上只是人家在基于高度控制的环境下针对一小组病人的所作的观察。 根本就算不上正式的研究，更不能作为评测药物时的依据。 但普渡制药将其故意误用，无限夸大，最后造成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现象—— 所有医药高校，医药杂志都在谈论、引用这个研究，但网上却搜不到这个研究本身。 因为这只是几篇连一页都不到的观察随笔。 铺天盖地的报道，看似权威的资料，对于疼痛重视的舆论环境，公司都已经做好。 医药代表们需要做的，只是送医生们临门一脚。 >>>>无声的屠杀 这三板斧砍得悄无声息，却招招致命。 说白了，这所谓的神药，同其它阿片类药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止痛效果肯定是好的，比吗啡强两倍，那能不好么？ 但在经过精心设计的伪装之下，它最最重要的成瘾性被普渡制药刻意隐瞒了。 纸总归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很快，最开始试验的地区便开始有人反应，奥施康定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神奇。 疗效时间并不能达到12小时，成瘾案例也与日俱增。 但普渡制药完全不慌。 既然当初选择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他们早已做好了应付这些事的准备。 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继续撒谎。 为此，他们甚至生造了许多概念。 很多人反应药效时间并不满12小时？ 那就造一个“突发性疼痛”的概念—— 这是有些病人会产生的正常反应，解决方法很简单，加大剂量即可。 表面上是为了解决所谓的突发性疼痛，实际上只是为了把药效拖到12小时。 成瘾现象愈加严重？ 那就再造一个“假性成瘾”的概念—— 根本不存在药物成瘾一说，如果有，那就说明吃的还不够多。 荒谬吗？但那确实发生了。 普渡制药也不是随便生编硬造，而是真的请到一些支持他们观点的专家来为他们背书。 即便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那也无妨。 因为等到那时，他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作为信息链最底层的病人们又如何能得知这些？ 大多数人都只是谨遵医嘱，按时服药。 而等他们察觉过来，基本都已经对奥施康定耐受成瘾，为时晚矣。 这玩意基本上等同于毒品，极易上瘾，且戒断反应严重，复吸率极高。 吃药的尽头是死亡，不吃却比死了还难受。 搞得到医生处方的还好。 而那些买不起，吃不到的人怎么办？ 去偷，去抢，去卖淫，去找海洛因作为替代品。 还记得前面提到的贝茨么？ 曾经是乖乖女的她，沦落到偷母亲首饰、卖身的地步，就为了换点钱去买药。 最后死于过量海洛因注射。 还记得前面提到的芬尼克斯么？ 他也因为一次车祸，被医生开了一些奥施康定，从此上瘾。 于是，曾经乐善好施的好医生，开始辗转于各地医院骗药，甚至到毒贩手里买药。 毒贩会教你怎么最大化利用奥施康定，因为那都在说明书上写着： 切开、碾碎、咀嚼、溶解该药片，会引发摄入大剂量羟考酮的风险。 剧集中，芬尼克斯后来得到了另外一个医生的帮助，靠干预手段来帮助他戒毒。 但并非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幸运，且有毅力。 根据世卫组织的数据，需要干预治疗的人里，只有不到10%真的接受了治疗。 更多的人，还是无可避免地沦为了毒虫。 普渡制药当然知道这些，但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真实事件改编 讲真，这可比什么毒枭要恐怖多了。 而更恐怖的是，这些事并非杜撰而成。 本剧改编自macy beth的同名非虚构小说，同时采访调研了大量真人真事。 片中的部分情节和人物属于虚构，但基本都有着类似真实事件或人物原型做支撑。 所以整部剧给人的观感就如新闻报道，人物和故事都非常扎实。 再加上剧中各位演员出色的发挥，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就是冲奥的水平。 同样让人惊艳的还有剧集的故事讲述方式。 剧集导演并未按照常规时序来讲述故事，而是在三个时空中不停切换。 1996年，奥施康定如何打入市场； 1999年，DEA探员在贩毒现场发现奥施康定，并介入调查，以失败告终； 2002年，两位检察官助理开始全面调查普渡制药。 一方面，交叉叙事让整个故事的讲述不至于太过死板。 一方面，家庭的，个人的，社会的，各方面所受的影响都被完整呈现。 同时也将微观上个体所承受的痛苦（病患），与宏观上整个事件的全貌（调查）并置叙述，更显出这场事件的荒谬与残酷。 这一边，病患们正痛得撕心裂肺，苟延残喘。 那一边，制药公司想的只是如何规避审查，卖出更多的药，谈笑间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这根本就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屠杀，一场由普渡制药亲手散播的药品瘟疫。 戏外，这也是开头提到的离谱事件的原因之一。 由普渡制药一手推动的，以奥斯康定为首的阿片类药物滥用现象，已经席卷了美国。 截至如今，美国已有数十万人因奥施康定而死。 联合着吸毒，阿片类药物过量问题已经给美国带来太大的公共卫生经济负担。 吸毒隔间，图源纽约邮报 >>>>写在最后 2007年，在多方压力下，普渡制药终于承认了对于他们虚假宣传的指控，并支付了6.3亿美元的罚款。 看似正义终于降临？ 只能说，他们赢了，但没完全赢。 不是赢在这6亿美元的罚款，而是赢在了作为吹哨人。 在此之前，萨克勒家族一直隐藏得非常好。 人们提到他们，也只会想起他们是经常捐赠各类博物馆艺术馆的大善人。 但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受害者摇旗呐喊，呼吁萨克勒家族为此负责。 累积的诉讼案件已达到数千起。 示威者聚集在普渡公司总部外，图源纽约时报 不过，就目前而言，司法的正义之手还未触及到萨克勒家族，不论是在戏内还是戏外。 剧集中，查案的几位检察官连理查德·萨克勒的面都没有见过。 最后出面认罪的也只是萨克勒家族临时换上的三位普渡制药高管。 审判结束后，三人还被公司奖励了几百万元的奖金。 有意思的是，剧集并没有详细展示检察官面对的压力。 只是表现他不停地接到一些电话，不停地被人劝诫，让他见好就收。 即便是检察官，他所要对抗的力量也根本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所能想象的。 人家连面都不需要见。 朱利安尼（川普律师）曾试图让此案流产 如今，奥施康定的滥用最终得到了制止。 只是，萨克勒家族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这场药片瘟疫承担责任。 从2007年开始，萨克勒家族就开始有意识地将资产从普渡制药撤出，转移到海外。 2019年9月15日，普渡制药因深陷几千起官司而申请破产，并提出和解协议。 2021年9月1日，美国联邦法官同意了普渡制药的解散以及萨克勒家族的和解协议。 萨克勒家族放弃普渡制药所有权，并重组一家致力于解决阿片类药物成瘾的新公司。 同时出资45亿美元设立赔偿基金，支付毒瘾受害者每人3500至48000美元。 作为交换，萨克勒家族不会被起诉。 这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有一些州仍在提出上诉，试图推翻这项决定，让罪魁祸首伏法。 他们会不会成功？没人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美国那些已经成瘾的受害者，一定还会死很多。 参考资料： 1.雷孟德丨止痛的代价：奥施康定的成功与隐忧，澎湃新闻 2.本世纪最大医药丑闻：晚期癌症“救命药”如何沦为“乡村海洛因”，百科TA说 3.赛克勒家族：美国阿片危机背后推手（上）（下），知识分子，知乎 4.魔幻：为了防止"瘾君子"吸食过量，美国将开设毒品安全注射中心，中国日报网 5.美国官方“大烟馆”开张：毒品自备，帮你注射，新浪新闻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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