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连载 | 《绿色记忆》之:两位“热心”站长 | 作者:刘月凯

 大河文学 2021-12-07

林业工作站是林业部门的最基层组织,它受林业、乡镇政府双重领导,带领指导群众植树造林、护林防火、病虫害测报,辖区内的林业管理等十几项职能,林站还受林业局委托,审核发放采伐许可证……站长这个职务显得举足轻重,特别在重点林区,林站是个显赫部门,站长就是小局长,职权不亚于一个副乡长。

高原镇处于豫晋交界,又有一条国道从镇中心穿过,这里地理位置显要,经济繁荣,街道上热闹非凡,辖区内有两个国营林场,中原地区那片独一无二的原始森林就座落其内,林区有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20余种,国家一、二类保护植物更是数不胜数,……这里还是国家级太行山猕猴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国有林集体林相互交错。

站长郑世先,本乡人士,由于高原镇林业的特殊地理位置,局长将他从局机关派来了,(其它乡都是乡政府任命),领导对他是信任的,重视的。郑站长最大长处就是有一副“热心肠”,乐于助人,该帮的忙他帮,不该帮的他也帮,都说啥事都不能过分,三帮二帮就出了问题,为此他身陷囹圄,懊悔不已……

他喜欢标榜,吹嘘自己,常在乡领导面前说他在局长跟前如何吃开,说一不二……镇领导托他办过几回事,郑办得很圆满,从此镇长说他能办事,会办事。

镇上换届,新上任的江副镇长登门拜访,顺便来个假公济私,工作上的客套话谈完之后,提个私人要求:

“郑站长,求你办件事!”他分工抓农口,林业也是他主管。

“你是顶头上司,林业上的事全靠你支持!”郑世先恭维说,“帮领导办事,是我应尽的职责,不必客气。”

“我刚在市区要块地皮,准备盖房,其它料都备齐了,就少十几根檩条,”江副镇长很客气地说,“钱吗,该多少是多少,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干啥不缺啥,这事你放心!”郑世先爽快答应,领导托他是看得起他。

“质量上你给我把好关。”

“这个没问题,一定使你满意。”

不久,新调来一位组织书记也有求于他,要三百根松木椽,并要求大小均在“虎五”(本地说椽的粗度),粗的不要,细了也不要,要求标准挺苛刻的。这可是个实权人物,有人巴结还巴结不上。

干部在市区买地皮盖房,好象成一种时尚。

郑站长给镇领导帮忙尽心尽责、服务到位,他亲自检验把关,价格他说了算,黑不黑描一道,都说亏众莫亏一,而且手下人办事他不放心,要亲自送货上门,质量实行“三包”……领导就是领导,……但镇里的一般干部,你就享受不到这种“优厚”待遇了。他常说:“领导能用着咱啥?不就是手里攥着点木料权吗?咱用着领导的地方多着呢。”他还说:“啥人啥待,啥馍啥菜,不能一视同仁”,镇干部背后说他“眼皮往上翻”。

镇领导也有血有肉,郑站长两个亲戚从原来的教师被安排到镇上的重要位置,当时他孩子尚小,但安置的事他已把路铺平了。

春季的采伐期已过,新指标尚未下达,林站是受林业局委托发放采伐证,本身没有审批权,副镇长、副书记刚从机关调来,不懂林业上的事,连催几次说“急等着用”,郑站长不便解释,事不宜迟,不能给领导留下“办事拖拉”坏影响,落个“出力不讨好”。领导掉下嘴唇,你就得马上去办……

他选定一个深山村,填了申请表,他想打破常规,特事特办,可局里那些平时在一块挺不错的人,过去还为他们办过事,任他磨破嘴皮,也……嗨!这些人板得太死,没一点灵活性,他实在好恼……

成人事小,误人事大,这是两位领导上任求我办的第一件事,要是办不成,领导小看咱,说咱无能……

他思来想去,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将小尖沟村支书闫吉祥叫到林站,面授机宜……支书回村将任务交给外甥杜小龙,一再交待是镇领导盖房用的,质量必须保证。

杜小龙家偏好也盖房,正为缺几根檩条而发愁,何不趁机来个混水摸鱼!他找两个表弟帮忙,开始上山择木砍伐。领导盖房要求标准高,不能支差应付,他跑遍几道洼,几座山头,最后选择了黑榆坪,这里属争议的三角地带,国有林场说是场里的,小尖岭村说是他村的,而X省林场还说是他们的,闹了多年也没解决到底,黑榆坪离村近,木料运送方便。

檩条砍了十根,椽材还没砍一半,被林场护林员碰上。

“你是哪村的?谁让你在这儿砍的?”护林员上前制止说。

“小尖沟的,”杜小龙说,“这是给镇领导砍的!有问题去找他们。”

“给谁砍也不行,这树是林场的,国家的。”护林员又说。

“啥是你场的?这是我村的。”杜小龙有恃无恐,“镇领导让我砍我就砍!”他想拿镇领导吓唬护林员,山里群众,不懂国有林场的隶属关系,他以为镇领导能管着他们。

“现在不是砍伐季节,”护林员又深入问。“你有砍伐证吗?”

“有!”杜小龙象有圣旨一样气粗,“郑站长把证给村支书,是他让砍的。”

“把证拿来我看看。”护林员要证据。

“在支书我舅手里,不信你到村里去看。”杜小龙说。

“就是有砍伐证也不准砍,这是纠纷地带,要维持原状,砍下的东西不准动。”护林员将砍倒的树过了数,正色说,他去拿杜小龙的锯和斧,杜坚持不给,一对三,护林员占弱势,他没有硬夺。

“你说了不算,我不听你的。”杜小龙不服气,“给镇长砍树盖房,你敢阻拦,我看你不想吃这碗饭了。”

护林员回场一五一十向场长作了汇报,场长又向局长……考虑到可能会涉及到镇领导,局长协调,检察院也派人参加。

真的追究起责任,郑世先确实害怕,开始他就担心这个,但还是发生了,不是砍伐季节,越权发放采伐证,非同小可,司法部门介入,看来已构成案件……他以为我们没有掌握证据,开始矢口否认开过采伐证,想蒙混过关。调查杜小龙,他很肯定,说见过这证,是他舅拿给他看的,上面的内容他还记个差不多,林区群众,其它法律懂不懂,凭证采伐是知道的。

案件并不复杂,应该说一问村支书啥都清楚了,但很不凑巧,正展开调查时,闫吉祥急病去世,家里正筹办丧事,不便打扰。

郑世先闻知闫死松一口气,感觉有空可钻。他把责任全推到死人身上,说采伐证可能有,是三月份开的(采伐季节),闫吉祥是个大脾气(这是真的),早该采伐他没采,一直拖到现在,至于闫如何给杜小龙交待,郑不清楚,他认为“死无对证”,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后来的调查证明,郑世先背后作了手脚,他先让小尖沟的村委主任在闫吉祥家找到采伐证暗地收回,又和杜小龙一起统一口径。

查看采伐证存根,郑世先又来一手,在开出时间上滴几滴墨水(存根上有编号,不能缺页),他实在太“聪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存根送公安局技术鉴定,杜小龙也被传到林业派出所,在政策感召下,杜说了实话,技术鉴定也出来了,开具时间五月三日。(河南规定的采伐从11月1日至次年的3月30日)小尖沟村委主任也被传讯……

谎言被戳破,案情大白,郑世先被停职检查,局长找他谈话,他态度才逐渐有所好转。一个林站站长,明知不是砍伐季节,擅自发放采伐证,造成小尖沟村的盗伐行为发生,经检察院批准,依法追究郑世先刑事责任。

“热心”助人,置法律于不顾,最终栽了跟头,但不知镇里的那两位领导有何感想。

高原镇有个集,吸引了豫晋周围几县市的大小商家,逮捕郑世先那天,原计划在戏台上执行,让周围林区群众受次法制教育。可书记、镇长说什么也让留些面子,这不是啥原则问题,我们作了让步,……消息不胫而走,镇门口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我带着三名武警好不容易才把郑架出人群……

上车他才流下悔恨的泪:“我这是何苦?给别人帮忙,落个这下场……”

“干十几年林业,知法犯法,看守所里好好反省,争取最后宽大。”我对他说。

“老刘啊,原来咱俩关系不错,我总认为都是自家人,不会让我……,想不到你们下这狠心……。”郑世先含着泪,还有些怨恨。

“别怪我们无情,这是法。”我说。“事先你也没提个醒,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他的意思能听懂,没给他活动时间,从快从严,他没意识到能犯这一步。

“不要怨天忧人,只能怪你自己。咱俩关系是不错,但人情不能替代法律。”我说句原则话。

“我实在亏呀……”郑世先呜呜哭了。他本想在镇领导面前露露脸,想不到把自己贴进去了。

“事到如今,你好自为知吧,到看守所冷静下来反省自己,该接受哪些教训,现在好好认罪还不迟,”我把他往看守所移交时对他说:“需要啥东西,我可以帮你转送。”

郑世先“热心助人”到哪都改不了,走到这一步还不悔改,真让我无法理解。

对逮捕的人必须在24小时以内进行讯问,这是法律规定,郑可能也听说了,第二天一早,我和检察院小强把郑世先从看守所提出来,象例行公事一样讯问结束,他突然拿出个字条偷偷递给我,我一看,条子上写的是个中成药(名字已记不清):

“啥意思?”我问,“思想认识了吗?”

“老刘,我不忌恨你,想想确实是我把事办错了。”接着郑央求说:“我知道你也是个软心肠,……我同监住个姓卢的,过去干过管理区书记,我俩认识,他因为经济问题……昨晚他咳嗽一夜,我也没睡着觉,他知道今天提审我,让我……他说这药很有效,想让帮个忙托你买一盒,钱随后……”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等他说完,我就火了:

“郑世先,你咋不知现在是啥人?你以为还和平常一样?进去让你学过狱规没有?他咳嗽,看守所有狱医,用着你帮忙?往里捎药是严重违犯狱规的,药也根本带不进,查出来是要受惩罚的!”我严肃教训他,“里边好好考虑自己问题,少管闲事!”

“这点忙你就帮帮吧,”郑世先仍不死心,缠着我,“我已经答应他了。”

“念起你是初犯,不给看守所人员说了。快回监房!”小强推着他。

“在里边要安分守己!”临走我告诫他。

落个这下场,还不接受教训,看来是天生的“热心”,后来他在看守所又惹出不少麻烦,他有个亲戚是个副所长,他借口写交待材料要了笔和纸,谁知他竟然写起了“狱中日记”,他的亲戚没经办案人员允许,私自让他和家属会面,偷见就偷见吧,他还清楚地写在日记上,而且还帮同监的人向外传字条,(夹在秋裤的带缝中),被民警发现……托他办事的两位镇领导曾托人给他送过烧鸡、火烧夹肉…他日记中也没舍得漏掉……提审其他犯人,他的事被同监室的人检举,监所科利用检查号房,将他的“日记”搜出,好厚的一叠,二十多页,从他的日记中暴露出看守所干警严重违纪问题。

他把麻烦惹大了,检察院将看守所告到政法委,惊动市领导,他那个亲戚也受到撤职处分,据说以后和他家断绝了来往。

郑世先监狱住了五个多月,检察院通过阅卷调查,没发现他从中牟利,犯罪情节轻微,决定对他免于起诉(后来的不起诉)。

释放后他回到局里,我俩过来过去常碰面,尽管也打招呼,但很尴尬。

无独有偶,郑世先放出不久,另一个半丘陵半山区的乡林站站长因同类案被逮进去了。他叫于快战,上任不到半年(乡里选配),本来他在乡武装部当干事,要说挺清闲的。可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武装部每年征一次兵,冬季搞一次民兵训练,一年热闹不几天,门庭就冷落了,再说他是个跑腿的,啥家不当,没人把他这个干事看在眼里。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乡林站是个热门,求告的人络绎不绝,各村规划造林,发展果树,树木采伐……一天从早到晚,门庭若市,就是各村支书村长也常往林站跑来跑去,当今社会,没职没权没人求,就算个没本事的人……他积极活动,乡中层干部调整,他如愿以偿。

于快战二十七岁,部队当了八年兵,表现不错,立过二次三等功,受过多次嘉奖,根据部队表现,择优录用,转业后安排在乡武装部。小伙子头脑聪明,办事灵活,能说会道,他中上等个,穿身旧军装,显得十分精干。本市在北京当兵包括部队提干的人少说也有三千,唯有他转业带回一位既会开车又懂修理技术的非常漂亮的北京姑娘,让许多年轻人羡慕不已,有一年新兵将要启程时,有人喊出一句口号:向于快战学习!

他办事干炼,工作热情很高,不管是市局布置的各项任务,他都能圆满完成。上任不到二个月,林业局的头头脑脑,上上下下混得滚熟,只要局里人到乡里来,不管局长还是一般人,他都热情招待。

局里同志对他口碑很好,但他有个毛病“太热心”,敢冒风险,以致步郑世先后尘,自毁前程,其实就是错说一句话……

一年一度的采伐开始,各乡镇指标由市局统一分配,各村采伐申请,乡镇汇总后,统一报市局审批……

这年不知怎么木材特别短缺,市场价格上扬,各村受利益驱动,都想多伐树,多卖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五个村报的采伐数字太大,需要压缩,按往年指标,全乡的采伐量全给他们还有一半缺口,可这些村申报理由非常充足:A村小学教室是六十年代的旧房,年久失修,市教育局已定为危房,急需建校用材……。B村是改造村中道路,每遇下雨,村中道路泥泞,人出不去村,学生无法上学,准备铺沥青路需要资金……C村电线老化,急需改造,去年到今年发生电线起火五六起,差点酿成大祸,D村建校银行贷款二十多万,现已到期,银行已将村起诉法院,急需还贷……理由不一为是,都是火烧眉毛,磨扇压手的急事,他们不在其它方面想办法,专在树木采伐上打主意。

于快战刚当站长,业务并不熟悉,更不懂林业的法律法规,他看表上理由都急需解决,特别是那几个村的支书、村长天天往林站跑,说到困难,就想落泪,他同情这些村干部……

“于站长,我村报的你得保证,不敢往下压缩。”A村支书说,“我算了算,原数批下来,盖学校的木料还不够,我得另想办法。”

“采伐的事无论如何你得帮忙,我先代表全村父老乡亲谢谢你!”B村的村主任拉着他的手,握了好久,“村中修路可是安民心,解民忧的大事。”

“给市局要求追加指标,这在你手里还不是小菜一碟!”A村支书捧他,“局长还不是听你说的?”

“北京那么漂亮的姑娘都让你哄回来了,这点事算个啥?”B村主任说。

“于站长神通广大,没有他办不成的事。”C村干部给他戴高帽。

奉承话,恭维话,吹捧话,使于快战昏昏然不知所以然。

在武装部没人把他捧这么高。这时他俨然成了这几个村的“救世主”。

“你们放心,局长跟前咱能说得响,下面科长更不是外人,我会让你们满意的。”他脑子一热,拍胸打了保票。

然而,他到局里一打听,马上懵了,今年采伐指标不但不能追加,按省厅文件精神,还要往下压缩一半,他找到主管局长,软磨硬缠,好话讲尽,局长铁石心肠,一点没打动,说局委会上定好的,谁也没权动,他让科长想办法,科长更是一口回绝,说帮不上这个忙。平时一起说说笑笑,热热合合的,一办具体事都改了态度,变原则了,怪不得都说机关里的人,话难说,事难办,果真如此,这些人太不够意思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垂头丧气回到林站,几个村干部还在屋里等他,期盼他能带来好消息。不过,在路上,他想个两全之策,打过保的,不能让村干部失望,他更不能失信。

他一进屋,村干部就围上来争着看批回的采伐表。不看还罢,一看象被蝎子蛰着一样叫起来:“于站长,怎么才批这么点,这够称盐勺油?要是这么多我村就不采了。”A村支书冲他嚷,最后还赌了气。

“我村南地那二行杨树,品种早老化了,还叫长到啥时候?看来我村的路也修不成了。”B村村长同样很不满意。

“于站长是不是没把关系搞好,局里故意卡咱的!”C村干部也开腔了。

“啥也不是,省里调整了各地的采伐指标,文件我看过了,这是上边精神,谁也顶不住。”于快战慌忙给大家解释。

“领导也不下来看看,体谅一下基层的实际困难,就知道发文件,作指示。”几个村干部发牢骚了。

“你几个村要说批的量也不少,我把其它村的统统砍掉,往你们村倾斜了。”于快战说,“别光埋怨,咱想个变通办法,证还按批的数量发,采伐你们看点事,超出部分给我报个数,下年度指标里扣除。”

“这办法行,一下问题就解决了。”一个村干部马上表示赞同。

“恐怕不保险,采伐结束林业局还下来检查验收。”A村的支书有顾虑,他干时间长,经事多,家住林区,政策法律也懂得一些。

“上边发现超采了,要处罚咋办?上河村去年超伐十五方,林业派出所将支书村长传去写几天检查,差点让他俩去住(监狱),最后罚款一万多,把采伐的树全卖了还不够,林业法够厉害的……”B村的主任提醒说,他怕蹈上河的复辙。

于快战听到这些话,并没放在心上。

“我看呀,你们这是闲(咸)吃萝卜淡操心。”另一个村干部说,“于站长既然敢这样说,就敢承担责任。”

“我可提醒大家,适当超一点,切不可过分,我呢,采取睁只眼闭只眼,若市局来查,我玩转玩转,不让村里吃亏,乡也算一级政府,处理村干部,咱这道门槛隔不过去。”于快战说的轻松,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村干部回村后随心所欲,任意采伐。其中有三个村,干部几乎垄断了采伐的树木,他们利用职权,低买高卖从中牟利,根本不是表上所说的那些富丽堂皇的理由,有些村民急着盖房,出钱买不到树木,于是群众结伙上访告状,揭发村干部的以权谋私,市有关领导听到群众反映,极为恼火。

乡纪检也出面要求法律部门立案查处,林业派出所汇同检察院联合办案,我们对群众反映强烈的几个村,逐一进行调查落实,发现超伐情况惊人,有的村砍伐甚直比证上的高出一倍还多,调查A村支书、B村主任超伐理由都吞吞吐吐,不想把真正原因说出来,但又不想承担法律责任,我让该村交肆万元罚款,A村支书在谈话中露出端倪,让他写材料他又犹豫了,他不想得罪这位站长,以后用着林站的地方多着呢。

“你让我想想,当时是不是那样说的,我上点年纪,记性不太好。”

“只要你大胆揭发,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会考虑对你村减轻处罚的!”我给他指出一条从宽路,“你想,他是对几个人讲的,你不说,别人也要说的,还是早点说好,晚了你就失去主动了。”

他对我这番话倒是挺感兴趣,他也想设法减轻处罚。

“得罪就得罪吧。”他下最后决心,把于快战去林业局审批前后说的话如实讲了,“我说的全是事实,敢拿党籍作保证!”

于快战看我们深入调查,感到情况不妙,骑摩托上窜下跳,惶惶不可终日,在滥伐林木的几个村来往穿梭,频繁出入支书村主任家门,企图掩盖自己,逃脱责任。

村干部并不傻,眼看自已要吃亏,将幕后人交出来,几个村干部口径其本吻合,这一下,责任全集中到于快战身上。

于快战被依法传唤,他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想将责任全部揽走,他的脑子比村干部转得快。

“人都说,水淹下洼地,墙倒众人推。到这时,谁都不想担责任,一齐推到我身上,以为我……我刚来林站不到半年,对业务不太熟悉,说话上也没掌握好分寸,造成了误解,这个我承认……”他自然不愿承担法律后果。

“哪些话你没掌握分寸?”我严肃地问。

“我不瞒你,在给他们采伐证时,有村干部提出批得太少,我说采伐时看点势。”于快战答,“不知他们回去……回想起来,这话不对。”

“'看点势’,潜台词啥意思?”检察院的老郑问。

“砍伐时多少超一点,但不能超多。”于快战解释说,“砍伐上不是还有百分之五的误差吗?要说我这话也没多大毛病!”

“你有没有个界限,超多少是'看势’了?”我又问。

“……”于快战张张嘴没出声。

“就因为这句话,五个村滥伐林木一百一十方,这责任应该由谁负?”

“那么多?”于快战一听吃惊不小,“叫我说各村应负主要责任,树是他们砍的,直接实施的滥伐行为,我虽说话没把好尺度,对各村产生负面影响,我也有责任,愿接受党纪行政处分。”于快战按个人理论划分责任大小。

但他说了不算数。在取得大量证据后,检察院经过了认真研究,追究于快战刑事责任。

于快战戴上手铐时,哀叹:“我干站长四个月,不知林业法律恁厉害!错说一句话,就得蹲监狱。我真不该要求到林站!一句话毁掉我一生前程!”

他成郑世先第二。不知是于快战人缘好,还是我们真的下手太“重”,社会上,包括局内人对办案人各种讽刺挖苦不绝于耳。

“派出所这是打不住野鸡打家鸡哩!”

这是睡觉不盖屁股,想露'哩!

想出风头,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牺牲别人,显示自己!

我听到也针锋相对:只要你违法,野鸡家鸡全都打!为了捍卫绿色,严格执法,我不管别人说什么,凭心而论,我问心无愧!

作者简介  

刘月凯,河南省济源市作家协会会员,林业局退休干部。生于1947年9月,原籍河南省浚县白寺乡西郭村,后随父母迁往焦作市,1963年12月7日“上山下乡”来到河南省济源县大沟河林场。1980年12月调济源县(市)林业公安派出所,曾担任所长、科长等职,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1989年在重庆西南政法学院进修一年。

2002年退休后开始写作,已出版文集《绿色记忆》上、中、下三部,100余万字。参与电影《爱在绿洲》(曾在央视电影频道播出)的创作与拍摄。

出品:大河文学(ID:dahewenxue

编辑:大河小编 (微信:44991299)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