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这天,太阳要比往日更加热烈。我看上了一座山,便决意走向它,在一座大城市里,让我“很感冒”的东西并不是很多的。我同时没有忘记,走向一座山,不论高地,也不论大小,便是走向另一个世界,走向山神、土地、树木、虫鸟共存共处的世界。 城市里,山的高度已经越来越不那样让人推崇了,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那个高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减,顶多是山上的树木、野草长高了一点点,而那些直挺挺到处矗立的钢筋混泥土怪兽,蹿蹿的,一个晚上就能长高不少,它们更有一种让人“仰止”的压迫感。没有人会选择一种压迫感。当气喘吁吁地快爬到山顶的时候,看山人站在了前面。看山人,只是我对他身份的认定,其实,他更正式的一个身份应该是森林防护员,防火防盗伐防意外,这个季节,主要是防火。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打声招呼,他就主动和我搭讪了。看得出来,一天到晚,他见不上几个人,太想找一个说说话了。看山人:冬天了,爬山的人不多,这种山不像那些有旅游景点的山,没人愿意过来爬。一会,我和看山人并肩站在山顶上,抬眼望去,远去的楼房层层叠叠,像积木玩具一样整齐摆放着,高速环路上的车辆像小蚂蚁,慢悠悠往前赶着路。看山人对这一切是很熟悉了,而我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身处的城市。看山人饶有兴致地聊了很多,他在属于我们俩的高处分享着人生宝贵的一笔笔财富。我得知,看山人今年五十五岁了,是黑龙江绥化地区的,来北京已快一年了,媳妇和闺女都在北京,媳妇在家乐福上班,一个月有六七千元,他的工资一个月三千八,闺女已经结婚了,嫁了个北京人。说到闺女的时候,很明显的是,看山人幸福地笑了,这种笑是真情实意的流露,没有半点做作成分。我也被这种笑容感染了,突然觉得幸福其实是众生都触手可及的,对于山而言,就如随处可见的一棵酸枣树,如一只振翅低飞的鸟,如一株冬风中摇曳不停的枯草。看山人执意要带我一起下山,因为他认为那条路更好走。从山顶走下来,并不要多长时间,高处和低处很快就换位了,眼前一下子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些街道从南到北,或从东到西贯通着,像大城市的血管一样,输送着营养和氧气。在我们分开准备各自回家的时候,看山人突然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盒烟,红塔山烟。看山人强调:我从不带打火机上山。只带烟,犯瘾了,就闻一闻。我是个靠谱的人。看山人都这样说了,我连忙从兜里把打火机和烟都掏了出来。我的也是红塔山。看山人没有客气,接过了我递给他的烟和火机,很熟练地点着了。我也点了一根。我仿佛记得多年前,在西南游览红塔山时,貌似看见过这样一句话“你与境界,都源自于内心,而不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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