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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型内核:《红楼梦》之择偶心理学

 梦影红楼 2021-12-07

作者:张惠

ABO设定诞生于美剧《邪恶力量》的某一集。其中狼群被分为A、B、O三种,A即阿尔法(Alpha),是领袖,B即贝塔(Beta),是类似工兵的种群基石,O即欧米伽(Omega)体质较弱、性格温和。之后晴予发展了这套理论,得出如下看法:

人的能力分高下、命运有顺逆,心智和策略都会随着见识与处境改变,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内在的“核”,这个“内核”不可改变,引导着人做出每一个选择。如果受到境遇的影响,无法顺着自己的“内核”方向发展,虽然也有可能过得很好,但内心总是会痛苦。这个“内核”,或者说“心性”,是推动你之所以成为你的终极内驱力。通过这个理论,认清自己无法改变的“内核”,并作出相应的发展策略,更容易得到你“真正想要的生活”,以及内在平和。

阿尔法是一种个人意志高于一切的心性,其两条最重要的刚需:我要做主,你要尊重我。贝塔是一种需要安全感的心性,其两条最重要的刚需:我要稳定的生活,我要更多的利益。欧米伽是一种追求内心和谐的心性,其两条最重要的刚需:我要保护内心世界,我要进入允许我保持天性的环境。可简称为ABO理论,引入ABO理论的视角重新审视《红楼梦》,或许会有一种全新维度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对现实生活有所启发。

ABO在《红楼梦》中的经典代表:阿尔法:黛玉;贝塔:宝钗;欧米伽:宝玉。

阿尔法这种性格的人争强好胜。首先元妃省亲之时,黛玉安心今夜要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没想到元春只命每人一题一咏。但是,之后不但黛玉只胡乱作了一首五言律《世外仙源》都博得元春赞美;而且黛玉替宝玉代做的那首诗《杏帘在望》也赢得元春“果然进益了”的惊叹。其次在海棠诗社中,要用一柱香的时间作诗一首,众人都在苦思冥想,黛玉却浑不在意,等别人都写完了香也快燃尽了,黛玉提起笔来一挥而就,这是刻意显示自己的捷才。再次在菊花诗社中,黛玉的三首诗分别夺得状元榜眼探花,实力碾压所有参赛选手。

对阿尔法型性格的人来说,面对逆境时,他们能够百折不挠、坚韧不拔,所以经常能成为各行各业里面的佼佼者。但是在顺境时,他们事事争先的性格无形中会显得别人黯然失色,就容易成为别人腹诽的对象。

阿尔法最佳的伴侣是欧米伽。在婚恋中,阿尔法是就算是我做错了,也得你低头。欧米伽对于争执,隔一段时间会若无其事的回来,主动当没事发生,不会觉得没面子,这点和阿尔法特别契合。黛玉误以为宝玉把自己赠给他的那个荷包也让小厮解了去,赌气把自己正在给宝玉做的香囊剪了,宝玉觉得自己受到了误解,赌气要把珍藏的荷包还给黛玉,黛玉一生气,拿起剪刀又要剪,吓得宝玉赶紧抢回来,又叫了千万声好妹妹去道歉。宝玉又一次跟黛玉吵架,生了气,没多久,他又若无其事的去潇湘馆,紫鹃都说我以为宝二爷再不来了,宝玉笑着说,为什么不来,我就是死了,魂也要一天来两百遭。

欧米伽宝玉是怎么对待阿尔法黛玉的?“当初姑娘来了,哪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收拾的干干净净收着,等着姑娘回来。一个桌子上吃饭,一个床儿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替丫头们都想到了。”一听林妹妹要走,宝玉这个呆子“眼也直了,手脚也冷了,话也不说了,李妈妈掐着也不疼了,已死了大半个了!”林之孝家的听说宝玉这样,赶来看望,宝玉听了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她们来了,快打出去罢!”又哭着说道:“凭他是谁,除了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一时宝玉又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指着乱叫说:“那不是接林妹妹的船来了。”贾母忙命拿下来,宝玉便掖在被中,笑道:“可去不成了!”

对阿尔法来说,“予取予求”能满足做主欲望,“非你不可”能满足被尊重欲望,这两样东西都满足了,才有真正的爱情。黛玉和贾宝玉相爱之后,不可能再爱上甄宝玉或北靜王。因为甄宝玉和北靜王即使能做到“予取予求”,却不可能“非你不可”,甄宝玉的身边一定会有不少妾侍,像优等生贾珠那样;而北靜王身边本身就有很多妃子。他们背负着家族那么多的期望,也认同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又怎么可能只爱黛玉一个?而曾经沧海难为水,知道真爱的感受,黛玉不会再为甄宝玉或北靜王迷惑。最适合她的,是最懂她、最无怨无悔、最能支持她做自己的宝玉。

贝塔非常善于平衡关系,搞好利益分配;但本身不会创造利益,而且有时候会在平衡关系的过程中失去原则。比如说,在管理大观园的时候,提出来把大观园承包给一些婆子来创收的是探春;宝钗提出的,是让得到承包权获利的婆子,分出来一些利润给其他没有承包权的婆子,让那些没有承包权的婆子不至于心中不满暗中搞破坏。可以清楚地看出,探春是创造利益的人,宝钗是分配利益的人。因为贝塔善于平衡关系,分配利益,所以就会对身边的资源特别在意,比如说宝钗就知道宝玉小厮茗烟的娘跟自己丫鬟莺儿的娘非常要好;宝钗仅仅听到说话的声音,就能辨认出来这是宝玉身边的丫鬟小红,而这个丫鬟,宝玉自己见了都不认识的。

贝塔型宝钗的最佳伴侣,是同类——另一个贝塔。有学者曾根据贾雨村表字时飞,又作过“钗于奁中待时飞”的诗,推断薛宝钗最后可能会嫁给贾雨村。很多人认为这是唐突了宝钗,可是这个结论无意中也是部分符合贾雨村和薛宝钗的深层性格的。

他们都很善于根据时势来改变自己。比如说贾雨村原来很有才干,但是因为不会处理关系,被上司参了一本罢了官。经过这一番挫折,贾雨村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在审理香菱案件的时候,完全倒向了权贵一边。宝钗在书中的一字定评也是“时”,而且经常说她“随分从时”,原本她也喜欢看唐诗宋词和元曲话本那些描写才子佳人的闲书,后来大人们骂的骂烧的烧,于是宝钗就完全不以诗词为意,而认为针线才是女孩儿家的本等。她原本也喜欢珠玉饰物,但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家境也不如从前了,于是“从头到脚,你看我哪有那些富丽闲妆?”穿衣打扮也一色半新不旧。还有一个宝钗和贾雨村非常相似的地方:门子给贾雨村说明了四大家族的关系,给他献计处理了香菱案件,赢得了上司的欢心,但是贾雨村后来却寻了个不是,远远的把门子充发了出去。雪雁为宝钗和宝玉的联姻立了大功,但是结婚了之后,宝钗就找了个小厮,把雪雁配了出去。

不过宝钗配贾雨村确实还是太委屈了,可能最好的是她嫁给甄宝玉或者北静王。因为宝钗期待的是夫荣妻贵的生活,但是宝玉却不喜欢读书中举,甄宝玉容貌性格跟贾宝玉一样,但甄宝玉却“留心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对于宝钗来说,简直是最适合的对象。另外,北静王也不错,虽然北静王有不少的妃子,但是宝钗既然当初进京就是为了选妃而来,那个时候她如果进入皇宫,以她仅仅的皇商家庭出身,只怕最多也只能做一个贵妃,不可能成为皇上的正妻。那她嫁给北静王很有可能也做不了正妃,而只能是一个侧妃,但是对宝钗来说不是非常重要的。

贝塔的心性是追求安全感,要稳定,要利益,要一切可预知,这些需求只有贝塔的同类可以给。贝塔的同类和贝塔一样,喜欢“可见价值”最大化的伴侣,所谓“可见价值”,就是在公平守信的前提下,互相交换实实在在的条件。

阿尔法的性子烈心气高,他们要的是“自己看得上的人的真心”。贝塔的手段就灵活得多,只要能保住爱人、和爱人带来的身份地位利益,他们可以接受一定程度的半心半意。贝塔最好的伴侣,是让贝塔感觉“值回票价”的人,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条件最好的那个贝塔。他们之间的可见价值刚好对等,互相认可对方的价值;在不如意时,他们都愿意付出妥协来留住这份价值,这会成为稳定的来源。这就是甄宝玉是宝钗的最佳伴侣,而宝钗也会同意成为北静王的侧王妃的深层动机。假如他们缔婚,他们的婚姻会非常稳定,而且他们也会互相欣赏。既不会出现宝钗对宝玉不思进取的失望,也不会出现宝玉抛下宝钗的绝情。

欧米伽宝玉的最佳伴侣是阿尔法。

宝玉的性格这么温和,和谁都在一起都过得下去,只是他的优势阿尔法眼中价值最高,而他也喜欢被人肯定的感觉。欧米伽对于伤害,即使对方把自己逼到死角,也不会暴起,而是一走了之。最大的反抗就是“你走”,终极的反抗就是“你不走,我走”。想想他被晴雯气得浑身发抖,冲口而出就是“我这就回了老太太,让你出去”;而他最后觉得实在和宝钗过不下去,最决裂的行为也不过悬崖撒手,出家为僧。

可想而知,这样的性格更适合和阿尔法在一起。黛玉、凤姐、晴雯,都属于阿尔法,别人都觉得不易相处,但宝玉不但和她们相处融洽,而且适应和亲密程度甚至远超他人预料,因为欧米伽和阿尔法是天生互补吸引的。

欧米伽能让阿尔法们拥有“平静的快乐”,这是阿尔法们最缺乏却求之不得的宝物,因为阿尔法天生喜欢被瞩目、受重视、不甘平凡,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得磨炼自己的才能,也得承受别人的非议,所以驱动阿尔法的东西是痛苦。

欧米伽沉浸于内心世界在贝塔看来却很“没用”,他们会质疑他为什么不竭尽全力提高收入和地位。所以宝玉沉浸内心世界的愿望——只想做胭脂膏子在内帷和姐妹们厮混而不想和贾雨村这些禄蠹们交往不想去为官作宰,在宝钗看来实在是不务正业,不但起了个“富贵闲人”来讽刺他,更时时规劝他回头是岸收心读书。

欧米伽在感情中重视的是“被需要”,但贝塔们最重视的是条件。所以欧米伽宝玉和阿尔法黛玉是灵魂伴侣,黛玉时时刻刻需要宝玉,需要宝玉的赞美,更需要宝玉的关心;而阿尔法最关注的不是欧米伽的“外在事功”,或者不把这个当成评价欧米伽的最重要标准,所以黛玉从不催促宝玉放弃自我读书中举。“独有黛玉自幼儿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所以深敬黛玉。”

但是贝塔的反应完全不同。贝塔型宝钗见机劝导,宝玉心中不悦,背后抱怨道:“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子,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另一个贝塔型湘云同样,“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贝塔型给欧米伽的第一个反应是“不需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第二个反应是让他放弃自我适应社会。

欧米伽的心性是“被需要”和“做自我”,阿尔法跟他最契合,而贝塔根本是南辕北辙。所以宝玉和贝塔型湘云,小时亲近长大疏远;和贝塔型宝钗,即使缔结了外人看来的金玉良缘,即使宝钗艳冠群芳才能出众,宝玉心中也是压抑痛苦,“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对欧米伽这种细腻无私的性子来说,爱错人的成本真的很高。

欧米伽哪怕和阿尔法争吵不休,却得到了阿尔法的真爱,也对阿尔法放不下、忘不了。所以晴雯死了,宝玉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芙蓉女儿诔》;黛玉死了,宝玉干脆抛下娇妻美妾和高官厚禄,出家当了和尚。他也曾经喜欢过贝塔型的袭人和宝钗,她们都以“奉献者”和“规劝者”的面目出现,宝钗奉献给他治棒疮的药,袭人甚至奉献上了身体,更不用说情切切良宵花解语的劝箴了。她们看起来都比脾气又大说话又尖刻的阿尔法黛玉和晴雯更懂事,更适合做老婆。但是她们都没有给宝玉真心,宝钗“任是无情也动人”,第一优选是皇帝,进不了皇宫,那么宝玉也行。袭人“桃红又是一年春”,等到宝玉一出了家,琵琶别抱改嫁了蒋玉菡也能过。宝玉最后终于醒悟了,但是他的阿尔法们再也不会复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选错了人,只能承受这痛苦的婚姻。他在她们的灵前,大概恨不得把他的心哭出来吧?

作为欧米伽也许觉得可以只问付出不问收获,但反而欧米伽才是最应该关注收获的类型,尤其是个人条件不错的欧米伽更应该谨慎,因为欧米伽爱上一个人会无条件付出许多,而且很难放下自己的感情,所以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那个最看重、最认同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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