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明 杂 感 张在公 如今,上坟也是一件很纠心的事,移风易俗,打破千年习俗,确也让人有点落落。 昨日,弟归,欲备今日上坟。电话咨我,我说:“不行,有令。”弟作罢,中午于父母家吃一饮,帮父翻完院,后回家。父见弟回,面无表,心或不悦。 晚七时,我回家望父母,父喃喃语:“不让点纸就不让罢,咱们听国家的话。”但语气里明显有点无奈。 我说:“没啥,等七月十五咱们多烧点不就得了。” 父无语。 晚七点半,我归家,妻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我想:谁招惹你了?妻终于憋不住了,开始向我诉苦:说她们家有门远房亲戚,现居美国,又打电话让她去给她家上坟,妻说现在不让点纸,而她家亲戚认为妻在说谎推诿,还有指责一类的话。妻愤然了,怒曰:“即使上坟也是上张家的坟,别人家的轮上我吗?” 我听后,哑然一笑:“算了吧,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晚八点,妻包头的远亲至五祭祖,下榻后,总要聚餐一顿,品家乡美味。有亲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安慰妻,赴宴。 晚十一点,餐毕,各自归宿。回家,妻悄悄地对我说:“明早六点多起床,你去上坟,肯定没人查。” 我怔了,回过神,对妻曰:“古人云,九点以前不敢上坟的。” 妻默然。 今晨,妻准备了一个大挎包,里面装满了纸钱、元宝、鬼衣、祭品之类。安顿我说:“咱两手准备,若让烧纸,咱就烧;不让烧,就摆这几个小花圈得了。” 我象一位待命的士兵,怀着惴惴的心,骑着无脚蹬的电动车(这是一款不合标准的电动车)启程了,直奔黄家梁坟地。这黄家梁究竟何来历?年岁大的人也搞不清了。或许是姓黄的人家曾在此居住,但根本无居民居住的迹象,是一个鬼村还差不多。或为东关某黄姓人家,当年曾拥有过这块贫瘠的梁罢,因为这梁在土改后归东关大队所有,推理,当为东关黄姓所有,但东关确难找出黄姓一族。废话了,言归正传,我在湿润的微冷的晨风中,坚定着一个信念:不辱使命。 到大辐车梁的村东,顺去孙家坪的柏油马路向北而行,每到梁口处,三步一岗,五步一障。傻眼了,这使命难完。到了东关村的那个梁口,守口的人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有点回到故里的味道。但警车上传来“文明祭奠”“纵火坐牢”之类的宣传语,此刻,自己仿佛一个“纵火者”一般,老不自在。一切本土的自信荡然无存。 我下了车,朝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问道:“能进去吗?” “能,放祭品可以,但千万别点纸。”值勤人员十分诚恳。 “大人家,哪能做那事,肯定不会。”我讨好地说。 值勤人员拿出登记表,递上一支笔,录下了我的信息。在事由一栏里,我填了“上坟″二字,转念一想,不对,又加了“献花”二字,成为“上坟献花”,而决不能是“上坟烧纸。” 关卡是顺利通过了,我将电动车停在路边,提着那沉沉的一包,步履沉稳地向坟头走去,至少能完成亲人们一半的愿望。 立在坟头碑前,我摆好祭品,分享给曾祖父母、祖父母们、三爹、四妈等。但纸钱之类的,我原封不动,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在我斟满酒,洒向坟头的刹那间,偶一瞟,南边二十多米的坟处,有三人,两男一女,鬼鬼祟祟的,我顿生疑窦。扶正眼镜,直盯盯看他们做啥。真是人间天才呀,他们取三五张纸钱,打火,点纸,烧完,磕头;再取三五张纸钱,打火,点纸,烧完,磕头。节奏如此完美,虔诚让你倾倒。 受启示,我终将手伸到挎包里,准备看样学样,将那纸钱拿出来焚掉,因为点化不掉纸钱,那边的人是收不到的。就象银行汇款一样,手续必须齐全。 正要作案,手机响起。妻来电:“是不是不让点?” 我支吾着:“是的。" 妻曰:“纸带进去了吗?” 我颤颤语:“带进来了。” 妻曰:“怂货,让带进去,就让点。” 我懵懵了,回望梁下的警车,似乎为我而备。听听妻嘲讽的语气,我真要崩溃。停在挎包里的手迅速抽出,“算了吧,算了吧!"手抖抖地作自我安慰。 “咚,咚,咚!”北梁坟地里传来几声麻炮,让我惊呆了,人家这上坟也够气派。 回头看看南边那三个家伙,还在鬼鬼祟祟地做他们该做的事,依然是那样的有节奏,那样的虔诚。 我气馁了,草草地收起挎包,提着那“千斤”重的纸钱奔向了不合格的电动车,逃命似地向梁下骑去。口中念念有词:“冥冥何所思,尽我生人意”,“冥冥何所思,尽我生人意”,“尽我生人意”…… 后序:走在半路,妻又来电:“你别把纸钱带回来,去过坟里的东西是不能往家里带的,快扔掉。"我欲哭无泪,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我也去过坟里,大概我只不过不是个东西而矣。电话求助老妈,老妈说:“别怕,拿回来,妈给他们攒着,七月十五送他们花。” 有妈就是好。 这坟上的! 2021年4月4日张在公作于砚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