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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小说】秦兴川/重庆/面子

 曾令琪西南文学 2021-12-10

西南文学·小说


——微刊总第16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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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文学·快讯】阿 月(四川)/《西南文学》作家工作室联盟隆重上线

    

  作家简介

  秦兴川,重庆市梁平区高级教师,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梁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在《未来作家》《长江文艺》《四川文学》《重庆文学》《作家视野》《红岩》《红豆》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二十余篇。20164月,中篇小说《鼓痴》获第一届浩然文学奖,长篇小说《逃离乡村》获第二届《作家报》资助二等奖。鲁迅文学院西南第四届青年作家班学员。

  

    面  子   






  


  我从乡村小学调进县教育局,最有面子的莫过于父亲。

晚饭后,父亲背着手在村子里转悠,遇到小孩子在野逛,就喝斥孩子回家做作业。小孩子轮起眼睛瞪着他,不买他的帐。小孩的父母就会及时地出来打圆场,说秦大爷的儿子在教育局当干部,管着你们的校长和老师,还不听话!这一招果然应验,孩子们都怏怏地低了下头,停止了打逛,回家做作业去了。
村主任的儿子考高中,成绩勉强达到县二中的录取线,却想上县一中。父亲对这事很看重,亲自陪着村主任到县城来找我。我说了这事的难度,父亲的脸就搁不住了,说,不就是娃儿上个学吗?又不是让你给他找个金饭碗?
我说,爸,一中又不是我开的,你说话总得讲理吧?
父亲眉毛一挑,说,我咋就不讲理了?一中二中还不是你们教育局管吗?安排个把娃儿读个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从来没给父亲挣个脸,我只好答应他们,看看能不能通过借读的方式,让村主任的儿子上县一中。
领了任务,我就马不停蹄地奔波起来。
第一步要先找二中,要让二中同意保留孩子的学籍,然后才敢到外校去借读。保留学籍等同于“吃空饷”,自然也不是小事儿。
电话打给二中校长老盘,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先使出一招别马腿,说,兄弟啊,我正想找你呢,这事只有靠你这位大神显灵啦。
原来,上个月市里有一个依法治校先进单位表彰名额分到县里,二中本来最有希望,但办公室主任吃了雷,到截止时间迟迟未报上来,老盘想让我通融通融,悄悄地把材料补报上来。
老盘一说,我心里直打鼓,这事儿得让张科长决断呀,虽然我知道领导还未研究,事情还可以补救,但我一个刚调上来的小科员,怎么能做得了主?可如果我一推了之,接下来就不好和老盘开口了。牙一咬,就把这事给答应下来了。
当然,老盘也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托。
二中同意放人,还得一中同意接收。但一中校长老纪是正处级,比我们局长级别还高,平时走路眼睛都朝着天,像我这样一个小科员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好在我有个同学在一中当教师,我就将他请到饭店商量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老同学竟然一拍胸口答应帮忙,说他正好是班主任,干脆瞒着学校把村主任的儿子塞进他班里旁听,这样还省了借读费。
老同学愿意为我担这么大的风险,让我激动不已,赶紧向老同学敬酒。
不料三杯酒敬过,老同学硬着舌头对我说,我的哥,听说你老婆是新粮公司的财务科长,一直想沾点光,这会还真得让嫂子帮……帮我个忙……
原来,他的儿子刚进一家银行工作,需要揽储两百万元,让我老婆想想办法。
我一听,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但想到老婆平时都是牛皮哄哄的,说每个月的进水都上百万。牙一咬,也把这个事应承了下来。
回到家里,我吞吞吐吐向老婆开了口。
老婆吃惊地看着我,训斥道:我看你脑子真是进水了,这种事你也敢答应人家?
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她还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你爹到老都不消停,他死要面子,还让我们跟着活受罪。
生气归生气,老婆第二天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她们经理。结果总算还好,经理念在她多年来任劳任怨的份上,同意将一笔专项资金存入那家银行。
事情办妥后,我开车接老婆下班。老婆一上车就开始数落我,让我今后不要多管闲事,我嬉笑着赔不是,说要请她下馆子。
不料,她却把一个资料盒塞给我说,还有心思下馆子?还是动动脑筋帮我们单位也做点事吧,这么大一个人情,总得还一点吧?
原来,她们公司拍一个宣传片,县分管领导要求片子要拍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听说我是教育局一大笔杆子,就满怀希望地把写解说词这样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老婆交代任务的时候,满面红光。
回到家里,我把老婆电脑里的资料翻出来,认真地阅读,然后就打开电脑写起来。周末两天,我夜以继日,写了改,改了写,总算是把伍千多字的解说词写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我把写好的解说词发到老婆指定的邮箱里,天亮时,才靠到沙发上想睡上一会儿。刚打了个盹,手机就响了起来,二中校长老盘说,兄弟啊,你答应我的事昨没消息呢?你们张科长怎么打官腔说过时不候了呢?
忙着手中的事儿,倒把这件事儿搞忘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我买了一大袋礼品,马不停蹄地往张科长家里跑去。想到平时张科长那严肃的脸,我的腿阵阵发软。
没想到,张科长却和蔼可亲地接待了我。
张科长正愁眉苦脸地给女儿辅导作文,见到我的到来,如获救星一般,热情洋溢地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女儿,说,如果想要把作文写好,就得经常向我这位大笔杆子请教。我自然而然地拿起作文题目,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二中校长老盘打电话来说,那孩子的学籍已经注了册。村主任儿子借读一中的事儿总算尘埃落定。
回老家交差那天,正好在村口遇见村主任。村主任对我说,他儿子选来选去,还是决定读二中,他表叔在二中当班主任。表叔许诺,读他班可以当班长,儿子觉得特有面子。不过,村主任表示,虽然如此,也非得请父亲和我去他家喝顿大酒,儿子可以随便读一二中,他觉得特有面子,并且请全体村干部作陪。
酒席上,我情绪低落,只顾吃饭。父亲却兴高采烈,说,娃儿想读个书什么的,只须说一声,这算个哪样事?
大家都争着给父亲敬酒,说,秦叔,你真有福气哦,养了个神通广大的儿子。
父亲抿了一口酒,满面红光,立马吹嘘:你们哪家的孩子,就是要想上个什么样大学的,只管说话!
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吃完饭,借口单位有事,开着车逃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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