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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是我们中华民族最隆重热闹的传统节日，我们把过春节叫过年。按照农家人对于过年的理解和习俗，过年绝不仅仅是农历的正月初一这一天，而是从进入腊月一直延绵到正月十五六，甚至于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算尾声。我们家乡的两句俗语可反映出人们对于过年起止节点的共识：一句叫“入了腊月就是年”，另一句是“不过二月二还是年”。一来二去，整个冬天就在这热火朝天的过年忙碌和欢声笑语中过去了一大半。人们对于过年的热爱和留恋之情也在这连续三个月的“忙年”中得到充分地展现。
在过年的节日活动里，有的习俗喜庆热烈而不失庄严，即便忙碌也井然有序；有的则带有浓厚的仪式感，引发人们产生厚重的敬畏感。尊老爱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我们家乡的年俗里，能够体现这一美德的活动就更加集中。比如，在年前成年男性要上陵烧纸摆供祭祀已故长辈；年后给家中的长辈磕头拜年并备礼物看望；晚辈依次宴请家族中的长辈等各项活动。我小时候，父母、叔伯婶子大娘那辈人过年时宴请族中长辈的生动画面，让我印象深刻，至今记忆犹新。这也是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晚辈在尊老孝亲方面的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思想启蒙教育。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身为农民的父母养育着我们兄弟五个，还要和两个叔叔婶子家分担赡养独身一人的爷爷。每个家庭中生活艰辛的程度是今天的年轻人难以想象的。而就是在物质条件如此贫乏的情况下，父母、叔伯们那辈的每个家庭，都要在年后按他们年龄的长幼顺序，提前邀约家族里他们的父母叔伯和婶子大娘，也就是我们这辈人的爷爷奶奶们，趁着过年时有点花样相对齐备的荤素年货，轮流请长辈们来家里吃上一顿丰盛可口的过年家宴。
为了错开日子，父母叔伯和婶子大娘们常常要提前沟通商议好，今天摊谁家，明天摊谁家。比如年初八这天轮到我们家，我父母亲就要趁一天当中最暖和的中午，亲自挨家先把老人请到自己家里来，准备好平时舍不得享用的烟酒，摆满一八仙桌像样的不同菜肴，烧上一大铁锅汤水，馏上一蒸笼白面馍馍，还要下熟充足的水饺，让六七位老人在堂屋里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能喝酒的抿上几瓯温酒，会抽烟的还要悠闲地点上几支“洋烟”，在谈笑声中絮叨着各自的家长里短。时不时道出“饭吃七成饱”、“饭能养人，饭能伤人”、“要吃还是家常饭，要穿还是粗布衣”、“跟着好人学好事，跟着帮主去做贼”等浅显易懂却富有哲理的俗语。他们通常吃得津津有味，甚至于大冬天里额头上都能渗出汗珠。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耳濡目染之间，我们也学到了“茶要浅，酒要满”、“大人不动筷小孩不能动筷”等诸多待人接物的规矩和礼仪。
爷爷奶奶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母亲怕孩子们眼馋，更怕老人们舍不得吃饱，就经常把我们先支出去到街上玩。等着我们实在饿急了或是猜摸着老人们该吃个差不多了，再回家打探一下消息。基于巴望着早一刻吃上美味佳肴的急切愿望和饿得肚子咕噜直叫的生理现实，老人们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小孩子要来回偷偷打探两三次。最终在老人们酒足饭饱之后，我们才能狼吞虎咽、饥不择食地吃上爷爷奶奶们剩下的饭菜。
当然，父母在这种情况下，有的菜自然要提前多做出一点，分出来放在一边。毕竟我们自己还有七八张嘴。但分出来的菜里的肉比给长辈们上的菜里要少得多，甚至几乎没有。当时由于我们少不更事，饥肠辘辘地等着爷爷奶奶们细嚼慢咽，有时不免有些怨气，抱怨母亲道：“每年都是这样，自己不舍得吃，偏要请他们，凭什么？”母亲没有文化，每逢这样的情形，她就斥责我们：“小孩子家大过年哩别乱说，哪家都是先有老才有小，你懂得什么，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我们的抱怨话也只敢在母亲面前偷偷念叨，却不敢在严厉的父亲面前吭哧一声。父母在整个宴请过程中，都是忙里忙外，应接不暇，唯恐照应不周。直到老人们连连摇头摆手，示意酒足饭饱之后，父母亲才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一样地心满意足了。
现在想来，正是父母一辈人的言传身教，让我们做晚辈的，在过年的习俗中通过带有仪式感的各项具体活动，将孝心和爱心继续传承下去，并逐渐长大成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人。而父母叔伯们宴请他们上一辈的虔诚和孝心，感染着年幼的我，熏陶着那时我纯真的心灵，几十年来一直像无言的家训，叮咛着我不单单要将这种传统美德继承下去，并且要责无旁贷地担当起发扬光大的使命。
作者简介：赵逢利，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滕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幼酷爱文学，“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悟变成铅字”一直是他不懈的追求和梦想。虽年过半百，仍奔波于治安工作一线。工作之余，偶有短篇文字见诸《滕州日报》、《抱犊》杂志、《今日头条》、《小警之家》、《铁道警院管理系》等媒体、公众号。《浅议选择》一文曾荣获枣庄市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优秀奖。2020年被推荐为“滕州市十大阅读推广人”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