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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第二次生命

 付春文苑 2022-07-05 发布于浙江

/李付春

   本文是付春文苑推出的第495篇文章,如果想看更多,请关注公众号。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那就点“在看”以后转走,谢谢!


母亲的第二次生命是农村老家的邻里乡亲们给的,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故事要从1978年的初秋说起,那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就在我家胡同口南端。
先是一个喜讯给我们全家带来了短暂的欢喜,那是家里又添了一个男丁,这在当时社会生产力水平落后的农村,男人在家庭中的重要性那简直没地说,放到今天可能很难理解。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家庭中如果有一男二女几个孩子的话,只有男孩才能从父母那得到上学读的权利,因为这个家将来要靠男孩给父母养老送终,再就支撑门户,长大还能帮父母做许多体力活,再就是这家男人多,不会受外人欺负。
小弟弟的降生,全家皆大欢喜。可是,母亲却在生产时出现大出血。要是放在交通、医学发达的今天,就根本不算事。因为现在都是在医院生孩子,即使出现流血现象也会及时补救的。可当时的偏远乡村,这都是望尘莫及的。


刚生下的小弟弟还没有从母亲那吃一顿饱饭,母亲躺在炕上才两天时间就危在旦夕。就因奶奶是小脚,爷爷赶紧把小弟弟送到邻村舅母那里,因为舅母怀里也有一个比弟弟大半月的男娃娃,都怪弟弟命短,我那可怜的弟弟,没有出满月,即便夭折。因为当时的农村生活条件很差,舅母的奶水不可能同时供给两个孩子吃。
尽管当时没有告诉我妈,但后来知道后见我小表弟生活得很健康,而没有我弟弟的身影和消息。以至于后来成为父母的一块心病,就连爷爷、奶奶好长时间对舅母一家不是那么友善,原因可能就在于此吧!
产后失血过多的母亲躺在炕上,脸色由红润变得蜡黄,她依仗自己以前身体挺棒,坚持不去医院,再者是家里实在没钱。一生都老实巴交的父亲当时也不知所措,就知道在屋内院里唉声叹气。左邻右舍的妯娌大娘婶子们都拿着挂面、鸡蛋来看望母亲,都知道做月子特别是失血后要喝红糖水,可是凭票仅买到一斤,母亲也舍不得喝。婶子大娘们似乎有经验,发现我母亲的情况不好,就对我父亲说赶紧送医院。而她们回家赶紧给各自的男人说了这件事情,很快,屋子里、院子里聚满了人,而我呢,傻乎乎地站在炕边,直抹眼泪,乡亲们的意见都是赶紧送医院。

(作者家的老宝和小宝)

决定送医院以后,叔叔大爷们找来扁担、门板、绳子等,在院子里绑担架,父亲却去邻居家三元两块地借钱去了,邻居大娘、婶子在帮母亲穿衣收拾东西。当时的情景我还依稀记得:我傻傻地站在炕下,眼里含着泪花,婶娘们帮母亲穿衣服,母亲起身没有站立就差一点跌倒在炕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原来可不是这个样子呢,她曾经是生产队的一员干将、妇女主任,是铁姑娘队的队长,三天前还下地干活呢,这才两天时间啊,她怎么成这样子了呢?这还是我的母亲吗?当时我已经泪流满面,没有印象母亲说我什么,好像她已经无力说话,只有婶娘劝我别哭,说妈妈很快就好起来的。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的初秋时节,农村还没有柏油路,城里的救护车对咱农民来说还不知是咋回事,就是用,也得人到医院去叫。整个村里就一辆木轮大车,还是用那慢得出奇的老牛拉,也得经队长批准才行。当叔叔大爷们把我母亲抬出大门时,我丝毫没有往坏处想,但我还是跑着跟出老远,一直跑到村西大道上,只记得母亲从担架上侧身有气无力地对我说,“看好孩子!”我知道母亲是让我照顾好两个妹妹。
叔叔大爷们抬着担架一路小跑,很快在尘土飞扬中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蹲在地上哭了一阵子,这时我害怕了,因为以前见过抬回来的人是死了的。我想起妈妈说的话,我回家得看护俩妹妹,她们才三岁五岁。随往回走随口中自言自语:“我妈没事!我妈没事!”
两天后父亲回家取东西,我爷爷把家里一只老母鸡杀了,奶奶用一个瓷罐盛好,用麦秸泥糊起来,用麦糠焖了一天一夜,让父亲拎着罐子走的。我听父亲对爷爷奶奶说,三十多里地的路程用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到医院了。幸好去的人多,路上不停地换人抬担架,就是在替换的过程中也没有停止脚下的跑步,被换下的人随即跟在担架的后面跑步随行。
送母亲到医院时太阳已经落山,医生把我妈抢救过来后,对父亲说,再晚到半个小时,人就没有命了。扛着担架立在病房走廊里的乡亲们都很庆幸,因为母亲的大难不死,他们功不可没。
乡亲们把我母亲送下后本该回来了,可是面临的问题是输血,血源呢?不像今天有血库,除了父亲就是那几个抬担架的叔叔大爷,他们都没有考虑那么多,似乎都没有说什么,就挽起胳膊跟医生走进化验室。通过血检,尽管只有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三个人的血型能匹配,虽然那年代的他们都那么瘦弱,这就足够了,母亲就在乡邻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
出院后的母亲身体情况一直很差,受条件所限,根本就没恢复好。就因为体质很弱,经常病倒。就在十几年后再一次病倒时,已经长大成人的我,用自行车驮着母亲,然后到五十里外的县城改乘火车,在济南的省立大医院给母亲找到了落下十多年的病根。我的母亲逢人就说,自己多活了四五十年,夸她有个好儿子。但我说,今生永远忘不了家里的邻里乡亲,是他们给了我母亲的第二次生命。

            (作者于2018年陪八旬老母亲在市医院)

 补续:当时我在本村读小学一年级,下午提前一节我请假回家去拔猪菜,两个妹妹基本由奶奶照顾。我一溜小跑回家,背起菜笼子就往高高的玉米地里钻,我知道哪块地里有猪菜。
把猪菜背回家需要用菜刀在木板上剁碎,才能喂猪,要不会浪费很多。
记得一天中午,我听奶奶说母亲要出院回家了。我高兴啊!想下午早早把这些活干完以后领着妹妹去村西大道上接父母,母亲是用生产队老牛车拉着回来的,我只知道爷爷中午就赶着牛车去医院了,妈妈出院后也是在家躺着。
我下午只上了一节课就请假回家,下地,拔猪菜,到家赶紧用菜刀剁猪菜。每次剁猪菜时,家里喂养的几只鸭子总是上来抢,我总是右手剁菜,左手拿一根小木条抽赶它们。这次,我为了剁菜快些,也学着父母以前的样子,右手操刀,左手攥着猪菜来剁。
我就想在父母来家以前快点把这些活干完,好让他们回来夸我能干。由于心急,一刀剁在来不及赶跑的鸭子嘴上,幸好是顺着剁,横着就把鸭子嘴给剁下来了。那只鸭子流着血怪叫着走开了,我一边继续剁菜,一边抬头看看那只受伤的鸭子跑哪去了。
突然,一刀下去,剁在我的大拇指上,顿时鲜血流了出来。都知道,那时的菜刀是很顿的,要是今天,那手指还不得立马分家啊!
我赶紧跑进屋里,找了一块布头,把拇指简单包扎住,坚持把猪菜剁完。
刚收拾干净,见爷爷牵着牛在大门口跟邻居说话。我用右手攥着还在流血的左大拇指,喜滋滋地站在牛车旁边,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看着父亲把母亲扶下车来。
到今天,我的左大拇手指关节处还有一个疤呢。
本文刊发:
母亲的第二次生命

作者:李付春  刊名:家长  出版日期:2019  期号: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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