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只是平凡渺小的人,和所有人一样——每天上班、回家,薪水不多也不少,每年度假一次。你是很平凡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变成切尔诺贝利人,变成某种特殊生物,大家都对你感兴趣,却没有人真正了解。 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之后,当地人和救援者都被视为切尔诺贝利人。 1,离开 (1)门 政府在收音机中宣布了切尔诺贝利地区的紧急撤离,并强调“不能带猫”,“不能带家当!” 居民仍把猫放进行李箱。但是它不想走,一直爬出来,还抓伤人。 一位居民坚持,即使不带所有家当,也要拆掉公寓的门,带着门一起走。 大门不仅用于遮挡门口,也是护身符,家族的纪念物。 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传统,必须把过世的人放在门上,直到棺木运到。门上的小刻痕是孩子们成长的标记,人们的一辈子都写在这扇门上,怎么可以丢下它不管? 在有车的邻居帮助下,趁着夜色,他偷出了自家的大门。那时的公寓已经被洗劫一空,警察以为遇到小偷,还在后面追赶,大喊:“我们要开枪了!” 这位居民的女儿六岁了,也被辐射伤害,剃光了头,躺在医院病房里。在爸爸陪她入睡时,孩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爸爸,我要活下去,我还很小。” 最后,她被放在门上,就是祖父曾躺过的那扇门,直到他们带来一只小棺材。棺材是那么小,就像摆大洋娃娃的盒子。 (2)不能哭 死亡是这里的寻常事,寻常的哭则最好不要有。 一位居民快要死了,妻子从柜子里拿出一根蜡烛,放在他手里。他接过去,还在呼吸,不过他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妻子没有哭,只要求他替自己向女儿和亲爱的妈妈问好。 这位居民已经算幸运了,至少他还在家里死去。 人死的时候你不能哭,一哭就会打断他,他得继续挣扎。 前来救援的斯达汉诺夫工人也劝居民们坚强,不要哭。他们经历过斯大林时代,经历过战争。如果没有笑着安慰自己,早就上吊自杀了。 (3)我们会回来 所有的居民都留恋家园,期待能回家。 很多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房屋、木头、栅栏或沥青上。 有人从母亲的墓地挖了一些土,放进小袋子,跪下向母亲告别。 有人说,拿一尊圣像,上下颠倒挂三天,这样无论去了哪里,最后都能回家。 有人则在餐桌上留了面包、盐、小盘子和与居住人数相等的汤匙,这样就才能回家。 有的人在门上留下纸条:“亲爱的好心人,请不要在这里寻找贵重物品,我们没有贵重的东西,想用什么尽管用,但是请不要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们会回来。” 有人在房屋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牌子,写着诸如“亲爱的房子,原谅我们!”之类的话,向自己的家道别,就像和人说再见。有些还特别注明“我们白天离开”或“我们晚上离开”,上面有日期,甚至时间。 2,歧视 从离开的那一刻起,这些当地人就变成了切尔诺贝利人,成为了另一种人。 途中的一个晚上,人们无处可去,就睡在小镇学校的地板上或集会场所。 一个女人看到随行的孩子们太可怜,邀请切尔诺贝利人去她家休息。 她的朋友却把她拉到一旁:“你疯了吗?他们都被污染了!” 撤离的居民们用原价三倍的钱买火车票到明斯克。列车长要他们交出自己的杯子。很多人一听说他们来自切尔诺贝利,就纷纷走开。 到了明斯克,亲妹妹不让他们进门,他们后来只能在火车站里过夜。 参与救援的人也同样受到歧视。 姑娘们不敢和这些小伙子们谈恋爱,不能和切尔诺贝利人生小孩。 结过婚的切尔诺贝利人也好不到那里去。在长达六个月的艰苦又危险的奋战中,有些妻子干脆连一封信都没写给他们,仿佛他们已经人间蒸发。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们回到家,内心充满恐惧的妻子却再也不让他们碰自己的孩子。 3,孩子们 不能不提的是,孩子们也深深地受到这场灾难的影响。 辐射使当地畸形婴儿的出生增多。 一位才读十年级的女孩儿也已经开始思考这些事情。她对妈妈说,“如果我生下了一个残缺的孩子,我还是会很爱他。” 更糟糕的是来自其他孩子们的态度。 在疏散中途停留时,切尔诺贝利的孩子开始去上学。上学的第一天,孩子就哭着回来了。原来,校园里的其他孩子害怕他有辐射,不愿意坐在他旁边,还叫他“亮晶晶”。他的童年就这样提早结束了。 经历过战争的那一代人是快乐的。战争的胜利给了他们很强大的生命能量和生存动机。因此,他们无所畏惧,想要活下去,想要读书,想要生孩子。 而切尔诺贝利人就完全不同。 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们担心害怕。他们的笑容变少,心情郁闷,担心孩子们的未来。切尔诺贝利是一个预兆,是一个象征,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思维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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