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们的杨老师

 峨嵋吹雪 2021-12-13


回故乡,见故人,说故事。
故人问,还记得养殖场的那位杨非老师吗?
记得。
他已经去世几年了。
什么原因?
不大清楚。生前他几次来找我,借钱。过了好久没有消息。后来知道,去世了。
颇令人遗憾。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去家里找过我,也是借钱。当时他已经不教我。是暑假,天酷热,我和父母正在北田锄草。挥汗如雨之际,大路上有人来喊。回去一看,是杨老师。提着礼品,好像是一包红砂糖,一瓶红葡萄酒。
午饭简单张罗,炒了鸡蛋,几样青菜,具体已记不得。离镇上远,便没有割肉。家里没人吸烟,好像有烟,就给他抽。顺便就把他提来的酒给喝了。我喝得少,他喝得多,脸红了。我二弟喝得比我多,好像醉了。


后来知道,这酒是在邻村一个小卖部买的。价格便宜,假酒无疑。二弟一醉,家人就很担心,好在并无大碍,毕竟饮得不多。
饭后就着树荫,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他记得不少他教过的学生,有谁,还有谁,都住在哪。我当时很惊讶,他不过教我一个学期,怎么能找到我的家。现在想来,应该是他找到了学籍册子。
太阳压山的时候终于切入正题,是来借钱。一百也行,五十也行。
我去地里报告,哪有那么多钱,五元、十元还行。
转告于他,那就算了。要走。
天色向晚,挽留不住,于是我骑自行车送他。


他家在西南的杨庄,但他偏向北行。田间小路弯弯曲曲,骑行十余里,载到一个河边,距离公路不远。让我停车返回。夜色如墨,染尽四野。
问他此行何往,让我别管。夜色里,他坐在河堤上开始抽烟,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烟头陪着他,一明一灭。
夜路嶙峋,好在我视力尚好,隐约中没有掉进水田。到家时天已全黑,家人焦急等待。二弟已经酒醒。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后来听说,他去过不少学生家里,找上门去借钱。
他教会我了什么吗?
至少教给了一个字,“森”。第一次上课,好像是教作文。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这个字读作“sēn”。发音时,露出一口白牙,又给尚不曾刷牙的我留下印象。
您要知道,在那之前,我们都是把“森林”读作“深林”的。
经杨老师指点,使人改邪归正,于是永志不忘。
其他的还教过什么呢?一片茫然。我记得他上课的形象,声音微微的,仿佛有些胆怯。谝着拗口的豫普。虽然他很努力,奈何真的不准。
那时候倒不关心学习,关心八卦。比如他是个单身,怎么也讨不到老婆。相过亲,人家总看他不正常,言语之间,担心不可托付。也有说他跟某夫人有一腿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撞见他从人家卧室出来,脸色涨红,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并且分析两家居住紧邻,是简陋的草房,连隔墙都不正规。且某公年事已高,而其夫人正当壮年,是主动投怀。云云。当然都是风言。
他好像曾参加县里征文,好像还获了奖。奖品是一辆永久自行车。这在当时很轰动,他好像还因此列名县文联。
后来那个学校关门大吉,他于是失业,也不曾谋个什么事做。不像也教过我们语文的那位王老师,果断丢下教鞭,拿起了泥瓦刀,在建筑工地从头学起,进步神速。
关于那位王老师也有印象。他不仅砸脑袋的粉笔头子掷得准,骂起人来,也显得高山流水,气韵酣畅,其辞曰:“滚回家去吧!那么高的驴个子,别在这儿丢人了。净在这儿浪费粮食!我要是你,我早一头撞死了……”
王老师的烟瘾也很粗,在教室里烟不离嘴,生生把一口白牙熏黑。喜欢大口饮水。他教会我什么吗?全忘了。他是什么学历呢?好像毕业于公社高中。
我们的杨老师是什么学历呢?不知道是否有高中文凭。
对了,我们那时读初中。
愿杨老师安息!

(图片皆自拍)
2021年6月21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