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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情长（9）  □吴波 大年初五过小年，许老三家可热闹了！今天是老大老二结婚前一天，家里亲戚，庄上邻居，中午就来喝喜酒了。许老三请了庄上会厨师手艺、经常帮人家办喜宴的张二来家里，从家旁邻居家借来桌子、板凳、锅碗瓢盆，老张头家几乎所有的桌凳碗筷都搬来了，全家人也都到老张头家里帮忙。 老张头家盖瓦房剩下几百块红砖头，张二厨师正好用来垒大炉子，只见一块一块砖头垒叠在一起，围成一圈，再围一圈，垒成半人多高的临时大炉子，这也是一门技艺，一般人不会垒，垒不好；中间烧木柴引燃钢炭煤炭，下面炉门口倒着一台落地扇吹风，火就呼呼起来了。院子里来来往往好多人，庄上邻居过年在家正好没事，除了打打麻将赌赌钱，就是喜欢看热闹，有来搭把手做点事情的，有来闲聊的，有来看看新房布置的，也有来了就是瞎溜达的；大家看着许老三家气派的五间大瓦房，看着许老三家同时娶两房儿媳妇，还都是城里人，不由得咂咂舌头：许老三家这个日子过得，真是不丑！ 许老三家堂屋摆两张桌子，除了两间新房，空着的两间房子也各摆一张桌子，中午安排四桌提前开喝喜酒的庄上人，一家一般来一个当家的男人喝喜酒，随5块、10块钱的礼，少数随20块钱，那绝对是家里很近的亲戚或者处得特别好的。桌上菜是八大碗，鸡鱼肉蛋一应俱全。酒喝的是双沟酒，咱们淮阴人特别重视摆酒席的酒，必须是淮阴地区特有的“三沟一河”（双沟、高沟、汤沟、洋河），这四种酒用哪一种都行，如用外地杂七八拉的酒，尤其是老百姓都不大知道的酒，哪怕是档次高的酒，坐席的人就要议论了，这家人办事不上档次。淮阴人家里办喜事最重视的就是烟酒糖，桌上两个酒司令手上散的烟，是许老三托人从淮阴卷烟厂直接批来的淮阴牌香烟，一块钱一包，比许老三平时在菜场里见人散的大运河、长颈鹿要贵一点。  晚上，家里亲戚还有三四桌人喝暖房酒，中午来坐过席的一些亲戚和庄上人，晚上就不来了，桌上坐的大多是家里头的至亲，喝得热热闹闹的，这大过年的，结婚办大事，喜酒肯定要喝得足足的。晚上十来点，喝酒人散差不多了，留下来的更是家里最亲最近的人，要布置新房了，许老三夫妻两个早就带着喜烟喜糖请好了许大奶奶做“全福”。许大奶奶辈分高，父母都是高寿，三个儿子三个闺娘，孙子孙女都有好几个了，哪家办喜事，都要请她来主持。许大奶奶进了老大许强的东头房铺床，边铺边说喜话：“先铺金，后铺银，姑娘小子一大群！”铺好床，还要撒枣子、花生、栗子：“又有栗子又有枣，姑娘小子都不少！”到老二许刚房间里，许大奶奶继续说着喜话：“铺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再生女郎。这头抻那头拽，闺女小子来得快……” 许过和张小七他们一般孩子，都特别喜欢看热闹，以前庄上人家娶媳妇嫁闺女，他们只能在外边看，很多仪式关目并不大知道，这回自家哥哥结婚，可是看了个够，看得过瘾。许过和张小七跟着大人后面做各种杂事，两人没多说话，但是不时交换个眼神，两人心里都是暖暖的，尤其是许过，看自家大哥、二哥结婚，总不时想到自己，想着自己将来要娶张小七做媳妇，也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想着心里开心，搬东西更有劲，一点都不觉得累。床铺好了，许大奶奶退出来，其他人就不能再进新房了。两间新房里，除了第二天要成亲的许刚、许强，还各有一个压床的小子，是许过大爷、二爷家的两个孙子，年龄都只有四五岁，大人们开玩笑：你们两小的别在新娘床上尿床！ 大年初六早上，许老三家前停了两辆轿车，这是许强通过老丈人家那边的亲戚从清拖厂借过来的两辆最新的桑塔纳轿车。在那个时候，农村庄上可是不大见得到汽车，即便张许村离市里头并不远，但是庄上的大人孩子也还是没见过这样的轿车。整个庄上的人都围在许老三家看热闹。车上除了新郎，还有带新娘子的本家长辈、带着彩礼包袱的婶娘和陪娘姑，许强车上是张小娣，许刚车上是张小七，这姊妹两个，还是第一回坐轿车；许祥、许过弟兄两个站在车旁看着，他们也都没坐过汽车，两人都在想啊，自己哪天也像哥哥们一样，坐上轿车，带回自己的新娘。许强、许刚弟兄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西装，打着红领带，脚穿锃亮的黑皮鞋，都是从汇通市场买来的，虽然不太贵，但是穿在他们两人身上，都十分精神，要是不熟悉两个人的话，绝对分不清这对双胞胎哪个是哪个。有人开玩笑：新娘子分不清你们弟兄俩咋办啦？围观的人哄笑，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中午，许老三家继续喝喜酒，六桌人坐得满满的。老张头家张小红也和对象王建勇一起来出礼了，张小红怀孕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挺着个大肚子，她站在许刚新房门口张了张，看看墙上新人的结婚照，许刚那样的帅气，新娘子也是特别漂亮，再看看自己的肚子，想想自己的生活，回忆起和许刚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禁有点黯然神伤，她让王建勇上桌子喝喜酒，自己回娘家里去了。 下午，家里亲戚、庄上邻居，好多人都来了，尤其是妇女、孩子，都来看新娘子，早早就等着呢。小孩子围着喜奶奶要糖吃；庄上许老三的叔伯长辈平辈兄弟以及成人的侄儿等，都向喜老爹要烟抽。下傍晚，两辆轿车约好的，一前一后开到庄头，庄上不少人，没大没小的，都围过去拦新娘子要喜烟喜糖，许强、许刚弟兄两个下车，不停地递烟，车上的两位婶娘，也一把把抓糖散，车子好不容易挪到了家。两位新娘子都被堵在堂屋大门外，一大圈子的人堵着门，要烟要糖，着实让许老三和媳妇费了不了口舌，花费了好多烟与糖。张小娣和张小七作为陪娘姑，打着红伞陪在两位新娘子身旁，映衬着两位身穿一式红色旗袍的新娘子。这许老三家真是好喜气，一娶就是两个儿媳妇，都那么好看！ 许祥、许过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两位嫂子，他们对两位嫂子早已经不陌生了。许祥看到大嫂旁边张小娣，想，我将来要是娶张小娣，她也是好漂亮的新娘子；许过看着熟悉的张小七，那么的娇小，一直笑着，真好看，不由得看得痴了。 两位新娘子被折腾得够呛，但是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当她们终于进了各自的新房，天已经黑了下来，接她们娘家人来会亲的车子已经回来了。张许村在城郊，离城里不算远，许老三在年前一再邀请亲家都来家里聚聚，老大许强媳妇陈丽丽的父母来了，老二许刚媳妇冯琳的父母也来了。他们父辈也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对于农村，也是很有感情的，今天自己的闺娘出嫁了，是喜事，同时也很有些不舍，但是看到女孩嫁到这样的大家庭，看到许强、许刚这对双胞胎兄弟长得像样子，人也很懂事，工作也很努力，看到这晚上的热闹，觉得女儿嫁给了农村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他们也都逐渐融入了城里，许强、许刚在阳历年初都已经转为正式工了。所以，今天晚上，看着双胞胎兄弟两个一起结婚，看着自家闺娘成为漂亮的新娘，陈丽丽爸爸妈妈、冯琳爸爸妈妈都是特别开心的，许老三夫妻两个更是开心的，尤其是许老三，在桌上和老张头两个人，一个劲地为自己的两家亲家斟酒，一杯杯敬酒，一心要将亲家陪好了。 许祥和张小娣只顾着忙里忙外拿酒递烟，乡下孩子都是懂事的；许过和张小七在忙的同时，时常走到堂屋两边东西两头房门口张张望望，大哥二哥都在外面陪厂里来的同事朋友，大嫂二嫂在各自房里头坐着，许过他们两个人悄悄地送些吃的进去，自己也拿了不少的喜糖，他们尽挑大白兔奶糖，留着开学以后吃呢。 晚上快十点，酒席散去，待车子送走会亲的人和陈丽丽、冯琳各自的父母，一帮小青年开始闹洞房。许强、许刚厂里玩得好的年轻人闹起洞房来，那是绝对有花样，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在新郎新娘中间吊起一颗枣子，让两人面对面抢枣子吃，当两人凑上嘴唇时，绳子一抽，两人就亲到一块儿了；还有让新郎趴在新娘身上摸藏在内衣里的物品，那些个动作行为，实在是有点个让人难为情。这些，许过和张小七们不大好意思看，可又是有点儿想看，年轻的孩子啊，都是既害羞又好奇。  时间很晚了，闹洞房的年轻人不怕冷不怕黑，一起骑上自行车回城去了。全福奶为两个新娘打来了洗脸水，一番收拾，安歇不提。 第二天早上，许强骑自行车带着陈丽丽，许刚骑车带着冯琳，弟兄两个带上礼品，一起去城里各自老丈人家，淮阴这里习俗是第二天回门，早上九十点钟去，下午天黑之前要回到家，新婚一个月新房是不能空着的。老张头夫妻两个开始收拾家里家外，把借来的桌子板凳、锅碗瓢盆酒杯筷子一一收拾干净，带上喜糖，分别还到庄上各家去，去了，少不得聊聊这带儿媳妇的喜事，嘴上说着累，心里想着美。 新年过完了，两个儿子婚事也操持完了，许老三夫妻两个也收拾好了，大年初八一大早，就骑上三轮车、自行车，带着生活物品，回淮海菜场了。过年后五六天，淮海菜场基本上是没人做生意的，空荡荡的，但到初八九，做生意的逐渐回来摆摊子了，老市民们家里过年的饭菜吃差不多了，也开始逛逛菜场买点新鲜的菜。许老三老夫妻两个过个年一下子带了两个儿媳妇，交代了两个儿子的事情，高兴归高兴，但是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的，还有两个上学的儿子要操持，两个媳妇一旦怀孕生孩子，都是要花钱的，两个人心里想着新的一年，还是要下劲苦钱啊。 许过收拾好衣服和书本，跟着父母一起回城里了，开学就是初二下学期，学习更紧张了。许祥告诫许过，高中学习难度大，学习强度也特别大，初中一定要打好基础，高中才能取得好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许过暗下决心，新的一年里一定更加努力，争取再上新台阶。 1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吴波，男，网名：荸荠。1979年5月生，江苏淮安人，中学政治教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清江浦区作家协会理事。2005年起在报刊发表文章，已约千篇逾两百万字。著有文集《里运河北大运河南》《清江浦家常饮食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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