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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夷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 总第426期 编发：元辰 向世凡，男，土家族，原工程师技术职称，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乡土散文集集《巫峡风情》。 童 谣 小时候，在学校里学过的课文，大都还给老师了，唯有跟着大人及伙伴们唱过的童谣，时时在脑中回荡。 山村穷乡僻壤，住屋也是单家独户的较多，大人们要在生产队劳动，孩子在爷爷奶奶的怀里长大。初春的时候，屋里用不着生火了，老人干完家务活，找个小板凳，坐在门前的屋檐下晒太阳，几个孩子偎依在老人身边，老人握住孩子的一对食指，碰一碰又分开，教孩子说：“虫虫飞，虫虫飞，飞到嘎嘎的园子里吃菜克（去）哒。”于是，幼小的孩子就懂得了虫子的害处。天气渐渐暖和，树枝开始发芽，鸟类也活动起来，斑鸠在住屋旁边的竹林里叫，老人教孩子们说：“斑鸠咕咕，妈打糊糊，爹吃三碗，妈打饿肚。”是说土家男人劳作辛苦，饭量大，把饭吃完了，女人没有吃的了，饿着肚子。一群群鸟儿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喜鹊衔着细枝在树上做窝，摇动着长长的尾巴，叽叽喳喳地叫，孩子们就唱起了儿歌：“鸦雀子尾巴长，清明嫁姑娘，姑娘矮，嫁螃蟹，螃蟹臭，嫁绿豆，绿豆香，嫁生姜，生姜辣，嫁枇杷，枇杷薄，嫁牛角，牛角尖，伸上天，天又高，好打刀，刀又快，好切菜，菜油清，好点灯，灯油亮，好算账，一算算到大天亮。”我们那一带把喜鹊叫鸦雀子。 这平原地带，过年过节，是把姑爷请到上席，并说：“堂屋里的姑爷，厨屋里的舅爷。”而我们山区，是教孩子们尊敬舅舅，母舅泰山王。舅舅家住得较远，来得稀少。在过去，土家女出嫁得早，生的孩子多，有的家中，女儿出嫁后，生的孩子，比舅舅还大，回娘家，舅舅和外甥经常在一起玩，也免不了出现争玩具打架的现象。“舅舅，舅舅，牵到阳沟后头，三碗猪食，两碗芋头，胀得他屁流屁流。”这首儿歌，就反映了比舅舅还大的外甥，对小舅舅的恶作剧。 炎热的夏季，农田里郁郁葱葱，包谷出齐了天花，挂红胡子的时候，蝉趴在枝叶茂盛的树上，扇动双翅，一个劲地鸣叫，小孩子们和着蝉鸣：“胡子胡子挂起，胡子胡子挂起。”农忙季节，社员们休息时，取下头上的草帽当扇子煽风，“六月三伏热，扇子借不得，哪怕是朋友，你热我也热。”大人上工前，给孩子们分了家务事，抬水、砍柴、放羊子、寻猪草。几家贪玩的孩子，在树林边，搬石头盖“房子”，端水和稀泥，做“粑粑”，捡柴火“做饭”，脸上流着汗水，身上沾满了泥，你呼我叫，有时听错话，一个孩子就说：“听三不听四，叫你砍柴你要砍刺，叫你摘蒿子，你要捉猫子。”大家听了一阵大笑。孩子们在一起做游戏，有一种四人玩的游戏，最后一名受罚，每一轮结束过后，由倒数第二名，握住输了的那个孩子的手，打板子，口中唱道：“打金板过金桥，骑白马上高桥，大老爷，饶不饶。”那个赢了的孩子为了讲人情，就说：“饶哒算哒。”那个输了的孩子就不被惩罚。又开始下一轮游戏。 夕阳西下，大人们收工回来，喂猪弄饭，最要紧的是推磨，把包谷放在石磨里磨细，准备第二天的生活。年幼的孩子也要搭手，为了提高孩子的兴趣，消除寂寞，大人就教孩子唱：“推磨，拐磨，推的三升荞壳，做的粑粑黑不过，老婆婆一顿吃了十二个，胀得肚子无奈何，半夜起来摸茶喝，碰破了后脑壳，嗨着嗨着抬上坡（抬上山的意思），好吃的婆娘去(读ke)了嚯。”盛夏的晚上，繁星闪烁，皓月当空。一家人在门前的树下乘凉，老爷爷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孩子们，“天上的星，亮晶晶，数不清，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说的是宇宙的广阔，星星像人一样多。月明星稀的晚上，大人教女孩子们唱：“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花篓，一提提到后门口。三个大姐在梳头，大姐梳金头，二姐梳银头，三姐不会梳，梳个燕子窝。” 寒冬腊月，一场大雪过后，山村一片银白，树枝压弯了腰。农家人围坐在火垅边，孩子们好动，坐不住，一会儿站在这个人面前，一会儿站在那个人面前，大人就教孩子们学儿歌：“张打铁，李打铁，打把花剪送姐姐，姐姐留我歇（宿），我不歇，我要回去杀毛铁，毛铁杀到二斤半，拿起回家过月半。” 也有帮助记忆的，如“甲子乙丑海中金，旁边屋里接先生；丙寅丁卯炉中火，只接先生不接我；戊辰己巳大林木，又吃鸡子又吃肉……”农田里没有活干，有的大人也喜欢串门，踏着一尺多厚的积雪，到这家火垅里坐一坐，摆一通龙门阵，又跑到那家去。有一次，刚好一个脸上有麻子的社员来过，走后，大人就教我们：“麻子麻，佬钉耙，佬到阳沟里薅芝麻，芝麻出，麻子哭；芝麻开花，麻子搬家；芝麻结籽，麻子该死。”“癞子癞，砍柴卖，三天三夜不回来。”像这种类型的儿歌，即使再顽皮的孩子，也不敢当着麻子和癞子的面说出来。 在学校里，有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同学，会带一些零食，如包谷泡、炒黄豆之类的东西，装在荷包里，下课了，就掏出来，喂在嘴里嚼，免不了有嘴馋的同学围在边上。于是就有同学大声喊：“吃的吃，看的看，心里如同钻子钻。” 放学了，朝一个方向的同学，走在一起，蹦蹦跳跳，男生打打闹闹，有时，晴朗的天空中，有乌鸦飞过，一边“哇哇”地叫。男同学就说：“老鸦子哇，心里嘈，烧开水，炫你的毛，扁扁嘴，打露水，我吃粑粑你望嘴。” 山乡的童谣，夹杂着当地的方言土语，易学易记，朗朗上口。山区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这些童谣里，童谣不仅教给我们一些知识，充实了我们的童年生活，它好像淳朴而优美的诗文，启蒙着幼小的心灵，伴随孩子们的欢乐与艰辛，一代一代地继承着。 微主元辰，本名袁国新，宜昌人。夷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著有《迈向智慧的金色通道》《悠悠人生》《网上漫语》《现场批评》，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二百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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