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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夷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 总第447期 编发：元辰 李勇，男，46岁，夷陵人，三峡高中一级教师。从事语文教学25年，多年担任班主任。散文《酹酒一杯致祭岳父六周年》荣获2010年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大赛一等奖，并收入《2010年全国优秀散文集》和中国散文作家协会《当代写作》；散文《我是儿子和爱人之间的“平衡木”》获2010年度最佳散文新作奖，入编《当代散文作家文库》编委会编辑的《2010中国散文经典》一书；散文《故乡那山那寺》获得全国散文一等奖。并有多篇教研论文在《中学语文教学通讯》、《中学语文教学参考》等权威刊物上发表。 故乡那山 故乡那寺 一 故乡宛如一块温润的璞玉，藏在大山深处，终日缭绕在山腰的云雾蕴育着她的神秘。幼时的我，总爱围在几位百岁老人的身边，听她们讲那世代相继的故事，仿佛聆听一段古老的传说；而今，我早已离开故乡，长年在外为生计奔波忙碌，那些老人也大多已作古，只有儿时一些零碎的记忆却时常来温暖我的梦，唤醒我对故乡的思念。 故乡那山，叫笔架山，形如笔架，高耸壁立，陡峭危峻；故乡那寺，叫红岭寺，寺庙巍峨，殿宇宏伟，气势森然。一条长年喧嚣的清澈溪沟穿故乡而过，笔架山是溪沟西边的大山，红岭寺建在溪沟东侧的山顶，那山和那寺，迎面对峙，遥向呼应。 二 故乡并不大，只有五六百口人的村庄；一代一代，一年一年，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安宁，祥和，自足。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故乡便沉浸在一片月色溶溶的静谧中，仿佛在大山的怀抱里栖息一般；但故乡一点也不闭塞，在春冬农闲时节，秋季物产丰富的光景，总有络绎不绝的外来商贩，他们给村民带来生活必需的用品，并换走或收购村民积蓄的特产，比如香菌、木耳、土豆、干豆角、干辣椒、腊味、野味等等。村民勤劳，大山富饶，故乡的人小日子过得很富足，很惬意。 直到有一天，一伙强盗不经意地闯入故乡，他们大肆抢掠村民的财物，故乡的宁静从此被打破，村民们整日整夜都提心吊胆的，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好一阵子。面对强人没完没了的骚扰，村长和村里的几位长者，筹划如何防御强盗的入侵。最后决定。先劈平笔架山的山头，平整出一大片的空地；再沿着平地的外围边沿用大石块垒砌城墙，高逾十丈，再在城墙内用大石砌房屋，一共五层，所有的村民都搬上山来住在第二到五层，就像一个大家庭；牲畜也都驱赶上山喂养在笔架山上第一层石房屋。原来雄峻的笔架山越发高耸险峻、挺拔崔嵬，俨然一位天神，不知疲倦地日夜守护着故乡，古老村民的智慧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后来，强盗在村子里再没有抢到任何财物，就来攻山；勇敢的村民借助笔架山有利的险峻地形，拿起满山的石块作武器，打退了强盗，并击毙其中一贼首，。从此，那伙强盗再也没有来过，故乡又回归往日的安宁。 与笔架山隔溪相望的红岭寺，默默地冷眼旁观了故乡发生的一切，兴衰、荣辱、苦难；唯一不变的是寺庙的上空整日烟雾袅袅，暮教晨钟，按时响起，那是虞城的香客们前来上香火，他们是来寺里求神拜佛、祈福消灾的，好一派香火鼎盛的景象。据说，红岭寺最初也香火清淡而萧条，直到有一天，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巨鸟，口衔大钟，飞到红岭寺，鸣叫三声后振翅飞走，大钟留下成为红岭寺镇寺之宝。从此人们来求神拜佛，无不灵验。就这样四方的香客，无论远近，都慕名而至，一路风尘仆仆，一路艰辛跋涉，一路虔诚膜拜，一如到拉萨布达拉宫去的朝圣者。 就这样故乡的村民在笔架山顶过着富足、安定、祥和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红岭寺每日延续着繁盛不绝的香火。
三 红岭香火鼎盛的时候，每天接纳的香客多达百人，这些虔诚上香客中不乏大户人家的阔太太、大小姐，甚至至官宦世家的千金和太太，由于路途遥远而艰险，寺庙就为这些尊贵的香客准备住宿的厢房，提供方便；再者此处宝刹名山，风景如画，这些香客们也就乐得多住上几天。寺庙的最后一名住持叫慧灵，三十岁不到，长得高大英俊，温文儒雅。多年来，寺庙积累了丰厚的财富，慧灵住持并不用为钱财发愁。慧灵大师有慧根具灵性，但他按捺不住青春骚动的心，终于在一天，他勾引一大户人家的阔太太；而那阔太太留宿寺庙一宿后，意再也找不着了，只有丫鬟随仆回家。从此不断有千金小姐、阔太太神秘地失踪；无论是大户人家自行组织人员进寺搜索，还是报了官府派官兵来搜查，均一无所获。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的，香客再也不敢独自到红岭寺烧香拜佛，红岭寺尽显萧条诡异，古老宝刹一时间被搞得乌烟瘴气。 一日，寺门前来了一个操外地口音的货担郎，主要售卖的是少女的饰物头簪、发卡、还有服饰如丝绸、红纱、裙衩，以及一些妇女的生活用品，如针线盒子、口红、唇膏等。货担郎响亮而优美的吆喝声，招引来几个年轻貌美、脸色苍白的少女，她们十分好奇而又开心地挑选着自己心爱的物件，总共竞有20多个女孩子围拢来。只见那货郎吹起一声口哨，顷刻间，几百军士仿佛从天而降，团团围住了寺庙，仔细搜捕一遍，寺庙里的恶和尚共被捉10余人，有色胆包天、尽干伤天害理之事的年轻住所慧灵，有为虎作伥的几个小和尚。这些女孩子竟被藏匿在寺庙里地下面的暗房里，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这些女子均脸色苍白，怕见阳光。最后货郎亮出自己的身份——兴陵知县杨杰，他特意化装成货担郎到此来调查红岭寺女子失踪案件的。铁证如山，慧灵只得低头认罪伏法。知县杨大人人下令军士点火烧掉寺庙这藏污纳垢之渊薮，并把为首的慧灵及几个主要帮凶场投入熊熊大火中活活烧死。突然一声巨响，那寺中的巨钟从大火中喷射腾空而起，一向东南方飞去，一会便看不见。 红岭寺就这样被烧掉了，熊熊大火一直燃烧到深夜，大火的光映红了整座笔架山，最终被化为一片废墟。所有失踪的女子当场获救，被送回家去。 深夜，巨大的震动声响彻大山，睡梦中的笔架山轰然崩摧，村民建造的石头房屋全部倒塌，大部的村民均被活埋，这就是传说的“火烧红岭寺，气倒笔架山”。寺被烧毁了，山便不独存。 四 红岭寺是被烧掉了，毁掉了一个罪恶的渊薮，确实大快人心！笔架山也崩毁了，坍塌的是一座伟大的建筑，还有一段神奇的传说，当真令人扼腕！ 罪恶与崇高是水火不容的，但它们却可以同时并存，正如小人和君子一样；如果罪恶的覆灭，总是要连带崇高与伟大作陪葬的活，那么，我们宁可让罪恶存在。覆压三百余里的阿房宫殿，那也是秦始皇暴政罪恶的渊薮。不就是被项羽一把火给烧掉的吗？可项羽烧掉的不仅仅是一个罪恶的秦王宫，也不仅仅是葬送一个暴政的王朝，他也烧掉了一段辉煌的无法复原的文明，不过那文明却永远烙印在我们的脑海深处。笔架山的文明却是伴随它的崩塌永远湮没在历史深处，没有人记起。 罪恶还是毁灭的好，文明应当是永恒铭记。 酹酒一杯祭泰山 ——写在岳父逝世六周年之际 岳父曹公代华离我们而去已经六载，我常常在星斗阑干的夜晚，仰望星空深情呼唤：爸爸，远在天国的您，一切可好吗？您能真切地感受到爱您敬您的儿女们的思念吗？您可在慈祥地注视着您时刻牵挂的儿女们吗？ 初见岳父，是在十年前一个初夏的上午。当时跟妻交往已一月有余，在我的请求下，媒人一家和我从城里乘车去乡下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这之前，妻偷偷告诉我爸爸嗜酒，我仅买了两瓶稻花香珍品一号，算是捎带给未来岳父的微薄见面礼。汽车在乡间公路上颠簸行进，车窗外一畦畦金灿灿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碧绿的橘树林，馥郁芬芳的花香，微酸而诱人的桔味，夹裹着泥土的气息，我用力地吮吸着，酽酽的味道让我微醺。 怀着无限憧憬和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岳父家。他们全家人都在等着我的到来。妻是岳父三个儿女中最小的，也是他最心疼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已成家，妻的婚姻大事也就成为了岳父他们全家人心中的期待。 一番宣暄之后，岳父很坦率而直接地询问并了解我的一些情况，态度很温和很亲切，我小心翼翼、诚实地一一回答。交谈就这样在很融洽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进行着。 很快，丰盛的午餐已经准备好，岳父延请客人上桌坐定，他硬是拉着我和他并坐在上席。 岳父先给我斟上满满的一杯酒，然后自己也陪上满满的一杯，我们在和乐而温馨中开始推杯交盏。三五巡酒过后，岳父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他的话也渐渐多起来。他谈年幼时因为父亲去世不得不独自支撑家门，谈年轻时一个人在外如何创业，谈第一次随媒人去岳母家相亲，谈种柑桔，谈盖楼房，谈亲朋交往，谈人情世故……很快，一瓶酒被我们翁婿喝完。岳父又豪气干云地打开一瓶酒，妻她们几个都劝阻岳父不要再喝。尽管在来的路上，媒人就告诫我第一次到爱人家要少喝点酒。但岳父的兴致很高，看来是在心中已经把我当成女婿，当成儿子。我不忍拂逆他老人家的好意，也就只好先惹妻生气了。我站起来从岳父手中接过酒瓶，开启瓶盖，然后恭恭敬敬地给岳父斟上大半杯酒，自己满满一杯。在我第三杯酒（大约8两）饮完之后，岳父微笑着对我说：“还能喝一杯吗？”我瞟了妻一眼，她向我摇摇头；我一扭头，碰到的是岳父真诚而热切的眼光，于是点点头。岳父十分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酒品即人品，你喝酒很直率，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坦诚而实在的人，把女儿交给你，我放心。今天，咱爷俩尽兴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妻她们不再说什么，就静静陪坐在桌旁，看着我和岳父一直把第二瓶喝光。事后我才知道，岳父以前最多就喝半斤酒，而这次却喝了足足有八两酒，还没有醉。我想，大概是岳父心中太欢喜太高兴的缘故吧！ 岳父似乎兴犹未尽，拉着我一路小跑，跟他来到柑桔园。那是岳父一生劳作的地方，那更是岳父一生钟爱的地方；在那地方，成就了岳父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许多梦想：年青时，柑桔园是他事业和梦开始的地方，年仅18岁的他就是集体柑桔场的会计和技术员。凭着执着和信念，岳父一干就是二十年，20年来，他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这也使岳父在当地拥有很好的口碑：曹代华是一个热心快肠、实在实干的人。1984年农村实行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岳父凭借高瞻远瞩的睿智和对社会形势的敏锐眼光，毅然率先在当地把分给自己的农田全栽上了柑桔苗。这无疑需要勇气与胆略，因为祖祖辈辈靠种田为生的农民，田里不种庄稼了，这肯定会心慌慌，并且惶恐的。毫无疑问，岳父是第一个敢吃螃蟹、凡事敢为人先的人。五年时间过去了，岳父的柑桔苗长成大树，枝头挂满大大的、金灿灿的、飘香诱人的柑桔。很快，岳父一家人丰收着希望的红火，楼房盖起来了，子女们慢慢长大、出息了。岳父每天都是要到柑桔园去的，无论刮风下雨，有时掐掐花和芽，有时看看果子，有时抚摸树干，有时嗅嗅那清香的叶子，有时跟桔树说说话，有时就在桔园里坐着，静静地抽烟，甜蜜地憧憬着。这柑桔园，岳父是怀有极深的感情的，应该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尽管当时的我对柑桔还一无所知，但面对岳父饶有兴致地讲解，我满怀虔诚地恭听。我是理解岳父带我来桔园的用意的：我即将成为岳父新的希望，并即将融入到岳父的生命里成为新的一部分。 每逢金秋十月，满园柑桔飘香，那是岳父最开心的时刻，也是我最向往的日子。那最先成熟的桔子，岳父从来是不卖的。清晨，岳父早早来到桔园把那先熟的桔子剪下来，一筐一筐地装好，分成三份（儿子舅舅、儿子姨父、我们三家各一份），然后用一担箩筐挑着，还装着新鲜的蔬菜，然后颤颤悠悠地给我们送桔子来了。爱人备好一桌丰盛的菜肴，我拿出特意为岳父留存的好酒，然后爷俩一边喝酒，一边剥桔吃，一边和岳父分享他丰收的喜悦，其乐也融融，其情也浓浓，其意切切，其心也拳拳。直到岳父酒兴尽酣、酒态展现、意趣阑珊之时，岳父就要起身回家，我和爱人极力挽留他住下，他总是说：“你们有工作，很忙的，酒，我今天已经喝好啦！”然后就乐哈哈美滋滋地回去了。 当爱人哭着告诉我说：“爸爸得了食道癌，得住院治疗。”这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我惊呆了，半晌没说一句话，眼泪不自禁地滚涌而出。岳父才56岁，身体一直好好的，我质问苍天：这样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有了旦夕祸福呢？老天无眼啊！苍天无情啊！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岳父的情况一天一天糟糕，较硬的食物已无法下咽，吃稀饭、喝牛奶都很困难、很疼。在医院，医生动手术切除了他食道里的肿瘤。手术前，岳父表现出的镇定与坚强，点燃了我们心中的希望之烛。手术后，岳父表现出的乐观与轻松，宽慰了我们心中的伤悲之痛。手术非常成功，我相信岳父“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每个人心中总不停祈祷：愿老天保佑爸爸好起来啊！岳父住院的半个月时间里，我白天上班，晚上和爱人一起到医院陪伴他。 也许是老天觉得岳父太累、太需要休息了！要招他去天堂！岳父的病情突然恶化，进入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着岳父呼吸困难的情形和剧烈疼痛的模样，我们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却又无能为力。岳父走的前一晚，我和妻在重症监护室，岳父让我把他扶起来，靠在我的胸膛，无力地握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李……勇，我……我……怕是……不行……了……”我知道他这是不想离开我们，他舍不得他的女子们啊！我连声哽咽：“爸爸，我们会恳求医生给您最好的治疗，您要相信医学啊！”岳父无力地惨笑，医学上所谓的病人回光返照，很微弱地在岳父弥留之际出现。第二天凌晨三点时，当我们赶到医院时，岳父安详而平静地走了，把无尽的悲伤留给子女和亲朋。岳父走后，很长一段时间，爱人和我都无法从那种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爱人常常许多天不说一句话，只偷偷流泪，我几乎半年不端酒杯，岳父走了，把我的喝酒的兴致和情趣也带走。 每年的清明节，还有过春节前，无论有多么忙，我总不忘到岳父坟前祭奠并看望他，我总不忘给岳父捎一包香烟，我也总不忘带上一瓶酒，与岳父阴阳两隔，举樽对酌。 爸爸，您已经离开我们6年，我把对您的思念写进这文字里。我知道，儿子笨拙的笔头又怎能凝聚对您无尽的哀思呢？爸爸，若真有来世，您还当我岳父，我还做您的儿子！ 2010年5月31日 微主元辰，本名袁国新，宜昌人。夷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著有《迈向智慧的金色通道》《悠悠人生》《网上漫语》《现场批评》，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二百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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