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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首发|迷雾行舟:黄河渡口一次真实的意外事故

 汲雲軒 2021-12-14

迷雾行舟

文/朵多

进入冬日的村庄,整个村子上像是矇眬了寒烟,天阴阴地,又起了雾。该出的太阳也没出来,村庄的沉静也不似以往。屋外老杨树上的乌鸦总是惨惨戚戚地叫着,好不使人火恼。三儿在渡口看船,看来也回不来用餐了——大伯蹲在院子里的柴灶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是个眼睛不好使的人,背地里也有人称他做“瞎子”——这时,他手里正把玩着一张草纸,在他那双微明的眼睛前照照,抓起一把烟叶轻轻地卷着。伯母拿了一把玉米,往地上一丢,那些鸡鸭争跑过来,在地上抢食。老梧桐树上住了一窝布谷鸟儿,只是这时早已只剩下了空巢了,就那么摇摇欲坠地挂在技头。风渐渐地大了,瞎眼的大伯对伯母说:

他娘,我去吧!

干啥去啊!没见这么大的雾!

三儿还没来吃饭呢,天又这么冷,我去送饭吧。

你瞎着个眼儿,送什么饭?!把你自个儿走丢了完事,你洗碗吧,一会我去送。

那你快点哈。

大伯很不放心,把卷好的烟放在衣兜里,悄悄地站起来,在小院里走了一圈。想起了什么事似的,从小柴垛旁把老山羊的缰绳解了,牵着走到了干草堆那边又拴了。还未去洗碗,又向伯母说:

你快点去吧!

伯母并没有理会——她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了。伯母提了竹篮,把饭食盖得严严的,还拐到和三哥一同使船的三汪子家坐了一会儿。知道三汪子也没回来吃饭,便急着要走了。三汪子妈让伯母再带几个馒头,伯母说:

不用了,篮子里有,够他们俩吃的了!

三汪子妈说:

两个大劳力呢,怕不够呢。再带几个吧!

呀!他婶子,这不都一样的白面馍馍!我把午饭都给他们带上了。

两个女人争了一会儿,伯母又说:

也不知道这会几点了,过船的人挺多吗,也不知道吃饭了。

谁知道啊,这些孩子,干起活来不要命。家里的老座钟坏了两三年了,也没空儿找个人来修修……

哎呀,他婶子,不能只顾说话了,孩子还饿着呢!

这么大雾你一个人去行不?别摸迷糊了!——你等一下,我去添件衣裳,河边也冷,我说他婶子,你也再添一件衣裳吧!

吓,去那么多人干啥啊,我自个去就行。

伯母说着就从三汪子家里出来了,在街上看见三五个小孩子头上顶着白白的水气儿,便一把拉过一个小家伙,把结成冰的白霜拂掉,打趣地说:

哎哟,才多大的娃娃,小鸡鸡还没长毛呢,这头发都白了。

说完,伯母哈哈地笑起来。这些孩子哄地走散了。

出了村,路两边的杨树,都依稀只能辨出乌乌的影子,那平日里草油油的麦苗儿,这时正躺在田间呼呼地大睡吧。四下里像是天空一样空濛着,只有脚下的马粪堆及那满是霜雪的枯草,还标示着去往黄河渡口的方向。新下的湿雾打湿了土地,但那路上被经过的马车轧成细沙的干沙土,却让脚踩了出来,白白的。伯母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才意识到这条她走过千万次的路上,今天她却是第一个行人。以往,天还不明,就会有人扛着个小粪箕拾粪了,但今天快晌午了,却不见一个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渡河呢?伯母暗想。

她先是走到沙滩上,本想喊几声。但四下里都是一片茫茫然,辨不清方向。于是走到坝子,坝子上的一堆堆乱草,也都打上了一层层的白霜。突然她看见地上有一堆新燃过的草灰,证明有人在这里烤过火。伯母在坝子上望着,却只能听见黄河水拍打坝子上石头的声音,大河是一片空茫,连脚下不远处的黄黄的河水都看不细切。

大雾之下,眼睛失去优势,但伯母的嗓门子亮堂,她可以喊。天地宁寂,眼睛看不到两三步之遥的地方,但一声轻咳却可以传上几百米。虽不能看,却可以听。她喊:三儿,三儿——,这声音像那河水一样,拍打着沙石,像风一样,激荡着河水,向着远方溯去了。几声大喊之后,伯母也吃了几口河风,竟然感觉胸口有些塞涩。但河里并无回应。伯母叹了一口气,准备到坝下看个究竟,天这么冷,两个孩子莫不是在船仓里睡觉了吧。

走向泊船的渡口,她才发现平日里停泊的三只船,一只都不在。河里的风尤其冷,河面上的风尤其大,伯母又忍不住喊了十多声。

这时,远远的河面上传来回应。

哦……

三儿吗?

哦……

回来吧。这么大雾瞎跑啥啊!

哦……

伯母一直向河中说着话。常年在河里讨生计的人,都很忌讳在河边上谈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伯母却从不忌讳什么。人家不许在船上骂龙王,她不管,依旧骂。骂着骂着,想起一件什么事儿,就会借题发挥,硬是把那老龙王拉进来。每当大家见她要说些什么了,那些船老大们,都会远远地跑开,表示和他们无关。

有一回,她讲到发现在夏天的一件事儿——有两个姑娘来这里玩,玩了一会儿,那当姐姐的说要去坝子后面小解,让妹妹在坝子上面替她看着人,然而却再也没有回来。这妹妹左等右等,好久不见姐姐上来,于是去寻,哪里还有个人影儿啊。你们说是为什么?本来好好的,又没生气又没给谁赌气,不会突然生生地跳下黄河寻死吧。经她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奇怪。因为这件事儿,流传了好多的说法,但从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伯母便说:

那老龙王把姑娘看中了,变作个大乌龟王八蛋把姑娘给驮走了。

伯母每每会在船上向渡船的客人们讲这个事儿,大家听着有味儿,也就不把坐船渡河当成多么虔诚的事儿了。船家一般要祭龙王的,还要定期给龙王烧香、磕头,但伯母却从没做过这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也都由三哥背着伯母悄悄地做的。伯母胆子实,敢一个人走夜路,会接生孩子,还能赶大神,扮巫婆驱妖赶鬼等等。但三哥不能这样,他是个船夫,作的就是在这黄河上讨生计的活儿。

前年村里死了两个极聪明的小伙子,闹得村里鸡犬不宁。伯母一边骂说是黄河里那个老不要脸的老乌龟老王八龙王便了坏,教他们去龙宫里作太子去了。一边又教那两个失了孩子的家人,在黄河边上烧了香火,送了亡魂,又和另外一个老妈子一起驱鬼神,做法事。做了许多安抚之后,才让那些失去孩子的家人安生了。但这两死了的小伙子,其实都是外出打工下煤窑死掉了,至于是怎么死掉了,大家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但是人家做了一些事故赔偿,从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像这样大雾的天气,伯母一直向河里说话,也给那行船的人辨别了方向。大雾迷茫,大河之中只能听到船体下的流水,却都不敢妄行,哪是东哪是西哪是南哪是北,俱不易辨,伯母的声音正好做了向导。

不久,便能听见机器的声音了。等木船近了,一抹乌影,眨眼之间已临了岸。伯母看见船上了两个人,披着厚厚的破大衣,还打着哆嗦。三哥说,昨天夜里涨了水,三只船都漂了。另外两只船不知道漂到哪里了。

伯母上了船,进了船舱。心疼地叫两个人快点吃东西,两个人先是下了三重锚,还能一块大石头压实了,才回船上。两个人先用机器冷却泵里的热水洗了手脸,便到船舱里吃东西。这时,伯母嘟嘟囔囔地说:

这河里的老王八可真坏,大半夜也不消停涨什么水。还起了这么大的雾,故意作践人来着。

三哥说:娘,就您不怕忌讳,我还怕老龙王报复到我身上哩。

伯母又骂了一些粗话,叫他们赶快吃饭。那馒头早就凉掉了,两个人却就着咸菜疙瘩吃得喷喷香。

三汪子说:伯母,还是您蒸的馍馍香,好吃。

伯母笑道:你娘蒸的就不好说啊,傻小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小船舱里还是时不时地灌进风来,把舱盖严了,又没有一点光明了。三哥点了马灯,三汪子把舱盖盖实了,这舱里才暖和了一些。

伯母突然觉得有人在喊过船,便支了耳朵去听。听了一会儿便让他们两个听,两个人听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伯母却坚持一定有人,她出了舱来,在船头仔细地听。依稀还是听到一个被风撕裂的声音。那声音就在对岸。伯母叫船舱里的两个人:

两个小三儿,快点快点,有生意了!

一边又向对岸应了一声。

两个三儿,都极不情愿地出了仓。但耳旁除了冷冷的水声和呼呼地风声,哪里还有什么声音。

娘,你没听错吧?这天谁过河呢?

三哥向伯母说着,又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我敢肯定。再说天这么冷,有没有都要去看看,人家大老远地从家里出来不容易,冷坏人家,咱们作船家的也不仁义啊。

伯母的话,瞬间让两个年轻人有了热情。他们一个去岸上起锚,一个去开了机器。三汪子去掌舵把,三哥拿了一支长长的篙,向石岸上用力一点,船便箭一样,冲向湍急的河心去了。

十一月的黄河快到封河的季节了。来往过河的客贩也少了许多,偶尔还能渡几个赶大集的,也有拉毛驴车贩米卖席的,也有用自行车绑了一车子马扎卖马扎的。但三哥对今天的生意有些不乐观:我保证今天位不上大买卖,能收上三五毛钱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伯母对钱有些迷信,怪他乌鸦嘴,便叱道:还没拉上客人,你倒先讲起悔气的话来了!

三汪子在船尾,对此仅仅一笑,没说什么。

在河中间时,由于河水湍急,船头和船尾转了个圈儿,船开始顺水直下了。三哥用篙在水里一探,妈呀,六米多长的篙竟然探不到底儿。伯母这时又咒骂那个乌龟王八老龙王了。

待调整好船头时,他们已经辨不出方向了。三哥凭着感觉指引三汪子开,这时听见不远处果然有人喊:过河喽,有船么?

三哥“哦”了一声,作为回应,船便向着那声音的方向开去了。

待船靠近了岸,才知道这是个不好泊船的地方。三哥在船尾把长篙一撑,让大家快点上船。岸上等船的是三个人,都是小贩儿,是对岸的山东人,准备来这边的集市上看几头猪呢。他们把破自行车扔上船,又自己跳上船来。伯母收了钱,共六毛。渡河的每人两毛,有货收三毛,如果是毛驴车加人,才收五毛钱。

伯母和这三个人聊家常。三哥和三汪子,又开了船,向对岸行去。

他们又行了一会儿,只听得见船下的水声,却总是见不着岸。大家约摸着现在应该中午了,雾依旧没有散去,反而觉得更加沉重了。三个山东人在诅骂这天杀的天气,又后悔不该出这么远的门儿。他们是午夜早起,草草地吃了饭赶路的。现在不但是冷,这肚子里也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伯母一看,忙跑到船舱里去找馒头,见只剩下两个了,便拿出来让三个人分。三个人觉得不好意思,先是推辞不要。但又见伯母让得亲热,又觉得不好意思,硬是要给钱。伯母说什么也不要。

似乎又到了河心了。三汪子突然哎呀了一下,三哥忙跑出去看。原来三汪子差点儿被舵手打到水里去。那机器也熄了火儿,手里的油门线也断了,两个人找了半天毛病。

三汪子说,可能是桨上卡了什么东西了。

三哥笑说,不会是几十斤的黄河大鲤鱼吧!

三汪子也笑,还老乌龟呢!

没事吧,三汪子。

没事没事,你去先把锚抛了吧,我下去看看桨片坏没坏。

伯母及那三位客人都来看三汪子,一边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儿。三哥便提了铁猫走向了船头,将大铁锚向水中抛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水上溅起一大片的水花儿,三哥哎哟一声,并那铁锚一同没入了水中,没有踪影……

待三汪子已经把那桨翅儿弄好了,大喊着三哥起锚呢。连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这时伯母在船上看了看,就再也看不到三哥这个人了。她连着叫了好多声,但没有任何回应。三哥没了。伯母一下子慌了神,向四下里喊三哥,但流水茫茫,已经无处可觅?

三汪子叫那三个人赶快起锚看看是否让锚挂住了,但锚起了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三哥的水性极好,伯母依旧向水里喊着,三汪子也失了神地乱喊,那三个山东人,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伯母的呼喊声招来了那两个船家,他们把船开上来,问怎么了。

三汪子打着牙髁儿说,三掉到河里去了。

三只船开始在水上疯狂地寻找,三汪子并另一个年轻的渡手要顺流直下去找,有个老舵手也乐意帮忙,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三个人就这样出发了。其他人把疯了的伯母带到另外一条船上,同时将那三个呆若木鸡的山东人,送到了河岸,对他们说:到岸了,你们下船回去吧。

这时三个人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把车子等物品,向岸上一丢,连忙跳下船去。很不好意思地想和船家说什么,但船家的长篙点了一下岸,那船早像离弦的箭一样,向茫茫深水中驶去了。

三个人很过意不去,不约而同的向着黄河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流着泪离开了。

伯母被人送回家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哥二哥也跑到河岸上去寻找了,街坊邻居也都来相劝,来相助。六十多岁的大爷爷,也拄着小木棍儿走过来,一听是自家的孩子没了,竟坐在梧桐树下的石磨盘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各伯叔兄弟、婶子大娘都来了,哭的哭,劝的劝,到半夜时大哥二哥回来,却没带来任何好消息。大伯一直躲在角落里,他像是被痛苦给冷落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时有几个和三哥平日里玩得不错的年轻人,自发地组成了个小团伙儿,拿了十几个手电筒,沿着河岸寻了整整一个晚上。

三汪子他们的船行了好远,见雾气早散了,天空的七八个星天,突然变得那么冷。老船家也没了耐心,说怕是找不着了,我们回去吧。凌晨,船回到渡口,三汪子跑下船,一口气儿跑回家,东西也不吃,倒在床上就睡,睡了大半个月才敢动。

第二天,大伯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至到后来,我们才明白,原来从那天起,他就一边乞讨,一边打听,沿着黄河找三哥去了。

大哥二哥又出去寻找了,大伙儿也都跟着去找。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三哥的好处,也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伯母从逢人就哭,变成了逢人就夸三哥的好。待到大家发现她的眼神儿,不再灵活的时候,才明白她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她有时会给人说:我不敢骂龙王爷了,我错了,我天天给老龙王命磕头烧香,天天打自己一百个耳刮子,等我的罪受够了,他就会把三儿还给我了。

不过,自此有关三哥的传闻也多了起来。有人说前几天见他在坝子上的草堆里睡觉时,用小柴棒桃弄了一只小蛇,而那小蛇便是水龙王。这是龙王因为受了他的捉弄,回到龙宫里,越想越生气,于是设计在报复他。可既是设计报复,为何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呢?人们不解地问。因为三哥本来也是水里的厉害角色,据说他能潜在水底换气儿,呆上四五个小时都不成问题,所以龙王找个大雾的天气,就算他浮出水面来换气儿,也辨不清方向,水性再好也摸不到岸,况且这水又这么冷,很快就没有力气了。还有人说,某日三哥还曾托梦来,说他在水底与那长着白胡子的老龙王大战了一回呢。结果可能是三哥终于在水下打不过那老泥鳅,要上岸来比试,但那龙王使了诈,终于抓住了三哥,关在水下的监牢里。那人甚至倡议村里人向河里投石撒沙,丢刀扔矛之类的,把龙王赶走,救回三哥。要么就给龙王上供,给它也吃好喝的,消消它的气儿,时间久了,自然也会把三哥给送回来的。还有一种说法,是和前些时那个在坝子上走失的少女有关,他们说这位姑娘本来是看中了三哥的,她来坝子玩,就是想见三哥的面儿。可惜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擦出火花来,那姑娘就命短,失足落水死掉了,但始终还是放不下心上人,所以也趁着河里起了大雾,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三哥引下去团圆了。

但伯母却说:那天,我在船尾分明听见有孩子在哭哪,可我叫他他咋不应我啊!

自从大伯离家出走之后,伯母真的在黄河边上烧了三个月的香。但当她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大伯回来之后,终于再次失去了耐心,她又开始骂那龙王了,骂他害得她们家破人亡。

后来,大哥二哥又断断续续地出去寻找了几次,也无什么结果。好心的人便说,像三那么好的孩子,谁舍得他死啊。准是给人救了起来当儿子去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了。伯母也相信这是真的,日日盼,月月盼,希望哪一天,三哥带着个俊媳妇及大胖孙子回到家里来。

至到次年春四月时,这个梦又失落过一次。大家传闻黄河滩上搁浅了一具尸体,可能是三哥留下的。大哥听到后,立刻去看,但很快就否认了这一传言。大伯说,他走了一百多天,问了上万个人,他们说每年黄河滩上能遇见上百个死人,但他从没问到过一个有歪门牙的。

但大伯一有空儿,就会出去寻找三哥。我们都知道,他这又是去乞讨了,因为有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开始在自己村里面要馒头,一边问大家有没有在黄河边上见到过一个死人,二十来岁的,嘴里有个门牙是歪的。

而伯母呢,也不再那么爱干净了,不再那么精明了,也不那么爱笑了,她的声音开始沙哑,她开始变得沉默,她开始变得怕见人,她开始变得脾气不好,她开始……再后来呢?再后来,村里有小孩子开始在她身后叫她瘟神了。

伯母和大伯一样,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嘟嘟囔囔地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儿,每当别人好心地问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就会不高兴地,在前后骂人家都是傻逼!

作者简介:

朵多,别署:汲云轩、多多、若谷、江已。男。84年生于濮阳黄河之滨。

创作有长、中、短篇小说三十余部,百万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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