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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通鉴》遇见纪检干部】  衣赐履按：一直讲曹、刘、孙，咱透口气，这回讲讲士家，交州的士家。注意，“士家”不是“士族之家”的意思，而是姓“士”的家族，呵呵。三国时期，士家的掌门人叫士燮。 交州，大约包括现在的广东、广西，以及越南北部地区，治所在今广西梧州市。这一带多为少数民族，蛮荒之地，文化落后，历代统治者老实说对这一片儿是真不太重视，说句玩笑话，中原人士一提起交州来，第一反映可能就是犯罪分子流放地。我们借三国时期吴国人薛综的一段表述，了解一下这片土地的情况。薛综说： 从前舜帝南巡，死于苍梧郡，秦代设置桂林郡（广西百色市北）、南海郡（广东省广州市）、象郡（广西崇左市），于是，这四个郡就纳入中国版图了。南越王赵佗，在番禺（广东省广州市）创业，降服各部落首领，安抚百姓。汉武帝诛杀南越国宰相吕嘉，开辟了九个郡，又设置交趾刺史加以监督镇守。 注：武帝置九郡：南海郡（广东省广州市）、苍梧郡（广西梧州市）、郁林郡（广西桂平县）、合浦郡（广西合浦县东北）、交趾郡（越南河内市）、九真郡（越南清化市）、日南郡（越南东河县）、珠崖郡（海南省琼山县）、儋耳郡（海南省儋州市）。 【所谓交州七郡，不算海南那两个郡】 此处山多水密，风俗各不相同，语言不能互通，常常需要经过数次转译才能交流。当地老百姓，基本上与禽兽无异，不分长幼，不讲礼义，头发胡乱绾在头上，常年赤着双脚，因为根本没有鞋子。后来，很多中原地区的罪人被流放到这里，与土著们杂居一处，教他们学习写字，学习中原地区的语言，让他们看到所谓的礼仪教化。 光武中兴之后，锡光为交趾郡太守，任延为九真郡太守，他们教当地百姓学会用犁耕种，又教他们戴帽穿鞋；为他们设置管婚嫁的干部，让他们弄清楚嫁娶不是随便跟人睡觉；建立学校，用经典大义教导他们（任延事可参详拙文《九真郡太守任延：为越南老百姓搞了一次巨型规模的集体婚礼》）。我以前也在那里呆过，珠崖郡一带，除州县治所的老百姓婚嫁还算正式，其他地方都遵循他们自己的风俗，每年八月，男男女女混在一处，对上眼儿了，就结成夫妻，父母不能阻止。另外，在交趾的糜泠、九真的都庞这两个县，哥哥死了，弟弟就把嫂子娶了，这是他们的习俗，地方长官想管也管不了，也就不加禁止。日南郡更是没法说，无论长幼，无论男女，全都赤身裸体到处跑，没有人感觉羞耻。因此，当地人除了长着人的面孔之外，与虫豸野兽没有什么分别。 然而此处土地广阔，人口众多，地势险阻，又有毒虫瘴气，百姓不服治理，常常发生叛乱。郡县官吏向他们宣示法令，对田户的租赋，也是酌情征用。交州诸地盛产珍珠、香药、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鹦鹉、翡翠、孔雀等奇货特产，非常适合收藏，所以，当地官员并不必依靠赋税，而是向中原地区提供这些珍贵的东西。然而，毕竟这些地方远距中原数千里，任命的官员大多没有经过认真考核，官员往往放肆妄为，屡屡违犯法令…… 薛综的话，让我们对交州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有个约略的印象。 我们回到老士家。 士燮，字威彦，苍梧人。他的先祖是鲁国人，王莽作乱时，跑到交州避难。士燮的父亲士赐，已经是第六代了，士赐在汉桓帝时任日南郡太守。士燮年轻时到京师洛阳游学，拜颍川人刘子奇为师，研究《左氏春秋》。后来，士燮被举为孝廉，做了尚书郎，因公事被免官。父亲士赐去世之后，士燮又被举为茂才，做巫县县令，升任交趾郡太守。 【活了九十岁】 士燮的弟弟士壹，在郡里做督邮。当时交州刺史是丁宫，士壹很会来事儿，深得丁宫的欢心。丁宫后来被召回朝廷，临别时对士壹说，小士啊，如果我丁某人有一天能够做到三公，一定会提拔你的。公元188年，丁宫做了司徒，立即征召士壹到司徒府任职。交趾离洛阳实在太远，等士壹收到征召的文书，赶到洛阳，已经是公元189年了，丁宫已被免职，黄琬当了司徒。这时，正赶上董卓进京，黄琬和董卓是死对头，朝里董卓说了算，士壹一看没出路了，就逃回了交趾。 交州刺史朱符被当地少数民族杀掉，州郡大乱。士燮就上表奏请士壹为合浦郡太守，次弟士䵋（读如伟）为九真郡太守，另一个弟弟士武，为南海郡太守。 士燮兄弟都是郡太守，整个交州，以他们势力最大，虽远在域外，其威尊无上。出入则鸣钟响磬，备具威仪，击鼓吹箫，车骑满道，胡人夹在车马行列中焚香的，常常有数十位。他们的妻妾都乘坐高级车驾，子弟都有士兵骑马跟在后面，一家之贵重，震服当地少数民族，就算当年的南越王赵佗也比不上他们。 史称士燮有器量，为人宽厚，对士人非常谦逊，中原的士人因避难而投靠他的有好几百人。士燮潜心研究《春秋》，并为之作注。 陈国人袁徽给尚书令荀彧写信，说： 交趾士府君不但有学问，而且通晓政治。当今天下大乱，而士燮可以保全一郡，二十余年没有战祸，老百姓各执其业，商人行旅，都能得到他的护佑，即使是当年窦融保全河西，也不过如此吧。公务之余，士燮研究经典著作，特别是对《春秋左氏传》研究相当深入，我多次向他请教书中的一些疑难问题，他都能给我满意的答复，云云。 朝廷任命南阳（河南省南阳市）人张津接任交州刺史。张津这个人迷信鬼神，经常用红色围巾把头包住，一边弹琴，一边烧香，读了很多邪门儿的书籍，说是可以有助于得道。张津后来被手下将领区景所杀，荆州牧刘表就派零陵郡（湖南省永州市）人赖恭接替张津。正好苍梧郡太守史璜也死了，刘表就任命吴巨为苍梧郡太守，和赖恭一块前往任职。 记不记得，公元208年，赤壁之战前，曹老板征荆州，刘皇叔落荒而逃，碰到鲁肃，鲁肃问，您这是打算到哪儿去啊？皇叔说，苍梧太守吴巨，是我的老朋友，我打算去投奔他。刘备要去投奔的，就是这位爷。刘表死于公元208年，在此之前的数年，交州大约在他的控制之下。 【皇叔：吴巨是我的好哥们！】 朝廷听说交州刺史张津死了，刘表那厮居然任命赖恭为交州刺史，鞭长莫及，就想了个歪招儿，派人赐给士燮玺印、任命书，说： 交州地处绝域，实在太远，皇恩不能宣达，臣下也不能及时向朝廷汇报情况。今得知逆贼刘表任命赖恭为交州刺史，现以士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七郡，兼任交趾郡太守如故。 曹操和刘表斗法，在交州内部搞事情。曹操的这次任命，使得士燮虽无交州刺史之名，但得了交州刺史之实。 七郡为：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合浦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 之后，士燮派手下干部张旻到京师进贡，当时虽然天下大乱，道路断绝，但士燮从不中断进贡，献帝刘协专门下诏，拜其为安远将军，封龙度亭侯。 后来，吴巨和赖恭闹翻了，举兵攻打赖恭（交州州政府及苍梧郡郡政府皆设在广信县，广西梧州市），赖恭逃回零陵郡。 公元210年，孙权任命番阳郡（即鄱阳郡，江西省波阳县）太守、临淮（江苏省泗洪县南）人步骘为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公元211年，孙权又追拜步骘为征南中郎将，并使持节（孙权没有这个权力）。而吴巨阴怀异心，表面臣服，私下想搞事情。步骘假意安抚，请吴巨见面，当场格杀，割了脑袋示众，声威大震。士燮率兄弟们接受节制调度。孙权加士燮为左将军。 此时，刘表已死，孙权开始染指交州。我们前面讲过，从公元211年开始，刘备入蜀，准备夺取益州。孙权在干嘛？原来，是在打交州的主意。孙权封士燮为左将军，实在是太有趣了。刘皇叔是朝廷任命的左将军，孙权任命一个蛮荒之地的郡太守也当左将军，我感觉，表达了对刘备的愤怒和鄙视。 建安末年（公元220年为建安年号的最后一年），士燮送儿子士廞（读如新）为人质，孙权任命士廞为武昌（湖北省鄂州市）太守。从此，南岭以南的地区开始归属于孙权。士燮、士壹的儿子们在交州的，全都拜为中郎将。士燮又引诱益州豪族雍闿等人，率郡中百姓归附东吴（使遥东附），孙权更加看重士燮，任命为卫将军，封龙编侯，士壹为偏将军，封都乡侯。 公元211年，孙权封士燮为左将军，直到建安末年，士燮才送儿子到武昌当人质。这中间，我觉得一定有很多故事。而且，这些故事可能为士家被灭，打下了相当的基础。 士燮每次派遣使者拜见孙权，都进献各种香料和细纹葛布，动辄数以千计，其他的什么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象牙之类的珍品，以及奇物异果，香蕉、椰子、龙眼之类，年年进贡。士壹向孙权进贡马匹数百匹。 孙权则亲自致函，厚加宠赐，以回报抚慰他们。 公元220年，孙权命吕岱接替步骘为交州刺史。 公元226年，士燮去世，在郡中任职四十余年，享年九十岁。 士燮的去世，成为家族发展的拐点。 孙权并没有任命士燮的儿子士徽接替老爹的位子，而是任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郡太守，交趾郡太守的位子给了一个叫陈时的家伙。紧接着，交州刺史吕岱上表，将交州一分为二，以合浦郡、郁林郡、苍梧郡、南海郡为广州，吕岱自为刺史；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仍为交州，将军戴良为刺史。孙权让戴良和陈时一同出发任职。 【孙十万，真的很阴诶，呵呵】 孙权这一通神操作，把士徽气得七孔冒火，干脆自任为交趾郡太守，发宗族亲兵抵拒戴良，于是，戴良滞留于合浦郡。交趾人桓邻是士燮举荐的官员，叩头劝谏士徽迎接戴良，士徽大怒，将桓邻用竹杖打死。桓邻的哥哥桓治的儿子桓发，集合宗族亲兵攻击士徽，士徽闭门守城，桓治等攻打数月不能下，只好和谈，各自罢兵。 吕岱上书孙权，请求讨伐士徽，孙权同意。有人对吕岱说，士徽数代受恩，全州之人都对他归附，恐怕轻易拿不下吧。 吕岱说： 士徽这个人，有反叛之心，而无用兵之能。他断然想不到我会去攻打他，只要我轻装疾行，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定能割下他的首级。如果现在滞留不前，给他时间做好各项准备，据城固守，七个郡的少数民族，全都响应他，到那时，再有智谋的人，也拿他没办法了。 于是，吕岱督兵三千从海路昼夜西行，经过合浦，与戴良一道前行。士壹的儿子、中郎将士匡与吕岱有旧，吕岱任命士匡为师友从事，先写信给交趾，告知利害，又派士匡去见士徽，劝他服罪，表示虽然你士徽做不成郡太守，但其他方面不会有什么损失。士匡在前，吕岱大军跟随在后。士徽听说吕岱率军前来，果然吓个半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带着哥哥士祗（读如支），弟弟士幹、士颂等六人，赤膊跪迎吕岱。 吕岱出面接待，让哥儿几个把衣服穿好，好言安慰，又安排他们前往郡政府。第二天一早，吕岱布置帐幕，请士徽兄弟依次进入，宾客们也都来齐了。吕岱起身，手持符节，宣读诏书，历数士徽的罪过，突然一声令下，把这些反贼推出去，斩！然后，着人把他们的首级送往武昌。 【吕岱，玩儿起阴的来，跟孙权真是好搭档】 士徽手下将领甘醴（读如里）、桓治等率众攻击吕岱，被吕岱打得大败，孙权进封吕岱为番禺侯。紧接着，孙权下令，撤消广州，恢复原交州。吕岱又进讨九真郡，斩获数万人。又派遣干部南下宣传国家政策，招引境外扶南、林邑、堂明诸国王，各遣使向东吴进贡。孙权赞扬吕岱的功劳，进拜镇南将军。 士壹、士䵋、士匡没有参与叛乱，孙权赦免了他们的罪，将他们和士燮送为人质的儿子士廞一起，全都贬为平民。几年之后，士壹、士䵋因违法而被处死。士廞病死，无子，其妻寡居，孙权下诏让当地政府每月发给钱粮，又赐钱四十万。 对于孙权收拾士氏家族，我不想评论了，总之就是，读后心里发冷。孙十万加上吕岱，玩儿起政治来心狠手辣，士氏家族，怎么做才能逃过一死呢？恐怕得学学长沙王吴芮啊！ 【点赞、点“在看”，都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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