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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拾稻金 前几天，春春突然跑来跟我说，能否帮忙看看她写的文章，我这才知道她原来也是一个文艺青年。在我前面写的《好女孩春春》一文中，已经交代过，春春是我们的队医，大学读的是医学院。这突然拿了一大叠文稿给我看，着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春春跟我讲的故事——关于她追求作家梦的故事。
春春出生在河西走廊甘肃的一个医学世家，从小便家境殷实，在物质上便没有吃过什么苦，今日能到大西北来吃苦真是不容易。春春还是孩童的时候就是家里的骄傲，还在四五岁的时候就能背诵许多古文经典，特别是中医药类的古文。一次，一亲戚带着一个和春春年龄相仿的女娃，到家中请身为中医名家的祖父诊病。这个女娃叫萍萍，个子倒是还凑合，就是长得面黄肌瘦的，让人见着不免心疼。在祖父为萍萍把过脉，提笔开方子的时候，春春却一板一眼地背诵起一个中药方子来：“归脾汤用术参芪，归草茯神远志齐，酸枣木香龙眼肉，兼加姜枣益心脾”。才六岁的春春背诵完这著名的《归脾汤》药方后，这亲戚都惊呆了，赞叹春春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一旁的祖父笑盈盈地放下笔，慈爱地看着春春，对那亲戚说：“我这孩子，别看她是女娃，可聪明了，我这些老祖宗的中医药方跟她稍微一说，她好多都能背诵下来，将来定是济世良医啊！”当爷爷自豪地说完这些话后，原本就低着头的萍萍，把头埋得更深了。
上学之后，春春如家人所愿，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的学习成绩门门优秀，特别是语文，作文写得极好，时常作为范文在同学中传阅。而此时的萍萍尽管也已经上学，成绩却远不如春春。两家人走动时，时常可以听到那亲戚对春春的赞扬和对萍萍的批评。一次饭桌上，那亲戚喝下一口烧酒后说“你看看人家春春，学习成绩好，还这么听话”。亲戚夹了一口菜放嘴里嚼着继续说道：“你再看看你，成绩不如人家春春，还经常闹病，害了你爹妈多少钱啊！”萍萍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吃饭，依稀中可以看到她在较劲。
春春的“不听话”是上了初三以后，除了语文成绩还勉强可以外，其它功课的成绩几乎一落千丈。那时候祖父已经不在人世，父母都是医院的骨干而忙得不亦乐乎，尽管也为春春的成绩下降也很着急，但是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他们真是无暇顾及春春，除了金钱上的无限满足外。当春春在给我讲这一段的时候，我明显听出了她对父母的埋怨。另外，尽管春春没有说，我分析她那时会成绩一落千丈，一方面原因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还有一个方面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她早恋了。在这样的时期，春春如果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关心和关注，或许成绩就不会下降的那么快。而那时萍萍的成绩却在不断的上升之中，当然那时候那个亲戚也与春春爷爷一样已经作古，要不然她能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较劲后的那份扬眉吐气的自豪之感。结果是春春父母花了高价进入了重点中学，春春和萍萍成了同班同学。再过了三年，春春和萍萍都高考了，这时候的萍萍已经是亲戚中学习榜样，目标都是些重点大学。尽管春春成绩一般，但是从未和父母发生过争吵，也还算是个乖乖女。但是，在填报志愿的那一天，春春却跟父母闹僵了起来。
“你干嘛不报医学院呢？就你现在的成绩，报医学院，我们还能帮到你一点。”父亲看过春春填报的志愿后，有些生气的，又有些无奈。春春填报的是师范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我想当作家！我从小就有成为作家的梦想…”春春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回答道。“当作家？当作家能有出息？能有我们医生治病救人这么伟大？”父亲没等春春说完，便粗暴地打断了她，全然没有了面对病人时的彬彬有礼。气急败坏的父亲，继续往下说：“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你看看那些所谓的作家，不是穷，就是酸，还有就是愤世嫉俗，能有几人过得好的？！”“孩子，听妈一句劝，当作家真不是你该走的路，你看我们家世代为医，治病救人，受人尊敬。”母亲接过父亲的话，和风细雨地继续说：“你看啊，往大处来说，为人民服务还是我们医生更有价值；往小处来说，你爸说得没有错，你爱好文学应该知道的，莫言都是顶级作家了，获得的诺贝尔文学奖奖金在北京都买不到一套房。还有，我那在作协的高中同学，搞什么文学创作，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父亲缓和了一些紧张情绪，也缓缓说起话来：“春春，我的好孩子，你爱好文学，爸爸支持你，但是你想吃作家这碗饭，我们不能支持你！”“学医？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春春鼓起勇气反驳道：“爸，妈，我从来没逆着您的意思做过事，但这次请允许我自己选一回。”尽管这些年，学习成绩不理想，但是春春总体上还是一个乖乖女。从来没有做过反抗的春春，这次真把父亲气坏了，气得直跺脚。“我不管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父亲声音颤抖地吼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把门摔得震天响。最终，春春因为高考分数不够，没能如愿读上汉语言文学专业而是在父母的努力下进了医学院就读临床专业。在大学里，春春并没有放下她的作家梦，而是加入了校报记者团，继续着自己的梦想。通过五年的医学院学习，春春有了更加成熟的思想，更加深厚的文学底蕴，随着一篇篇作品变成铅字，在圈内也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了。当然，期间她也更能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了。毕业后，在父母的帮助下，她进入了父母的那个医院，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白衣天使。然而，春春不喜欢从事医生这一工作，只是不想让父母失望才勉强而为之，所以她的工作是可想而知的糟糕。她把心思全放在作家梦上了，最直接的结果是她是科室里请假最多的一个，因为她经常要去参加一些文学沙龙、作家采风的活动。医生的工作不像其它，稍有不慎就容易导致医疗事故，于是她干脆辞了工作，每天在家专注写作。或许，父母也看出来了，春春不是当医生的料，也就由着她去，本来孩子就不多，孩子健康快乐就是父母最大的愿望。
没有了工作的烦恼，春春用大量的时间来写长篇小说，偶尔写点小文章，在一些杂志上发表。就在这个时候，春春的父母参加了萍萍的婚礼，萍萍已经过上了让亲戚们羡慕的生活。而此时的春春却成了笑谈，好好医生不干，去搞什么文学创作，而且老大不小了的她，不要说结婚，连男朋友都还没有。见母亲摇头叹息，春春安慰道：“妈，你放心。”春春看着母亲，满怀憧憬地说道，“不出五年，我一定能成为知名作家!”
春春写作起来废寝忘食，常常黑白颠倒。实在文思枯竭之时她便会去郊外走走。但一旦灵感乍现，她便不顾身处何处，都狂奔着往家跑。于是，春春更像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了。春春这样的生活可愁坏了母亲，急坏了父亲，又非常的无奈。母亲担心春春的身体会累垮，父亲则更担心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了。然而，春春似乎对这样的生活乐此不疲，时常还继续参加文学沙龙和创作采风活动。而且由于家境殷实，春春出手又大方，成了文学活动争相邀请的对象，让她的成就感爆棚，甚至超越了创作带给她的成就感。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虽然发表了一些作品，但是离春春理想中的作家梦还相差甚远。她梦想中的作家应该是像村上春树那样的，像莫言那样的，像张爱玲一样的，但是越写越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远了。后面，有作家朋友给她推荐了三毛的作品，她很快就被在撒哈拉大沙漠流浪的三毛吸引了，期望着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做一个自由的人。再后来，从北京来了一个知名作家，经一个大作家点化，她就来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的一个小县城，以一个医生的名义。那知名作家告诉她，写不出好作品，不是她文字功底的问题，而是磨砺还不够，也就是生活体验还不够，需要到边远、穷困、条件恶劣的地方去，到人民群众中去。这些天，见春春在准备医学资格方面的考试，我就问她，怎么不坚持作家梦了。她对我苦笑道：“吃饭与梦想不冲突，我可以一边做医生，一边写作，那样写出来的作品更有温度”。再后面细聊才知道，去年回了一趟甘肃老家，见着苍老了许多的父母，特别是见着了萍萍后，对她触动很大。萍萍在政府机关工作，已经有两个孩子，一女一儿，老公是一个国资企业的老总，是让亲戚们羡慕的对象。年纪也不算小的春春，还能找着男朋友吗？面对不如意的现状，她还能坚持她的作家梦吗？于我看来，春春的文字功底非常扎实，如果不坚持写作，真是非常可惜。（写于2020年5月2日）
【作者介绍】
拾稻金，江西定南人，赣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工作之余喜好读书、写作，文章散见于一些报刊、杂志和网络；热爱并坚持跑步，已经完成了多场马拉松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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