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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共赏】张济洲 || 论技术向度下教学论范式的“变”与“不变”

 课程教学研究 2021-12-16

当前人工智能驱动下教育领域的创新不断涌现,人工智能作为独特的元素介入教学结构模式之中,必然引起教学结构体系创新性变革,教学论面临人工智能时代理论范式转型,教学理论迫切需要构建新的问题域,建构智能时代教学理论言说方式和话语体系。

教学理论范式从孕育到成熟,一方面受制于社会变革以及技术革新的外部力量驱动,另一方面来自教学理论内生性创新以及教学论研究者的理论自觉和使命感。其中,技术在教学理论范式创新中发挥重要的催化剂功能。



技术向度下教学论范式的“变”的演进

库恩将范式的转型视为一个“谜题”和“解谜”的过程,技术突破是破解学科范式转型“谜题”的催化剂。技术作为教学实践的有力支撑,与教学理论形态变化历时性和共时性存在。技术的革命及其在教学场域的应用,推动教学理论范式转型。

(一)基于口传、手工书写和印刷术的教学论范式雏形阶段

农耕时代,生产工具低下,传播不发达,信息交流不对称,知识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农耕时代的教学组织形式是以个别化教学为主体,师生面对面的口耳相传成为教学实践主要样态。口传时代表达形式主要凭借听感系统,没有文本系统支撑,以记忆和对话形式传承生活经验和智慧。《论语》中孔子与弟子的对话以及苏格拉底“产婆术”是教育对话的一种表达形式,通过寓言、故事和仪式集会形式传递本民族的文化和传统。

以简牍和莎草纸为代表的手工书写时代,语言表达形式具有了物化的表达载体,抽象思维表达明显提高,初步形成了系统化的知识体系,体现了早期“技术”与高深知识初步体系化的互动。以莎草纸为媒介,亚里士多德开展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组织的学术研究工作,并最终形成了大百科全书式的知识体系。而简牍作为信息载体,推动了我国古代教育经验的物化,战国后期儒家教育经典《学记》是先秦教育实践活动的理论总结,被称为教学论雏形。但由于手工书写速度慢,纸张稀缺,教学活动仍然局限于上层精英人士。

印刷术的发明导致书籍复制效率的提高,推动了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发展,宋朝书院的兴盛与印刷术的发明密不可分,书院集藏书、刻书活动于一体是中国古代重要的教育组织形式。以朱子读书法为代表的读书方法论的繁荣与印刷术带来的书籍流通传播密切相关,技术演进、革新推动教育教学理论形态的变化。欧洲印刷术革命推动了文字书面表达内容和结构复杂化、多样化和准确化。基于印刷术的革新,教学实践迫切需要建立一套分学科知识体系,于是教育教学领域产生了教科书这种新的知识组织结构。随着造纸术以及印刷术的发明,书籍成为教师教和学生学的最重要的教学媒介。

古代教学论形态偏重对教学实践经验系统的总结,局限于直觉体验和逻辑推理,强调师道尊严,以道德伦理为主要教学内容。古代教学实践更侧重将教学本质简约于诵读经典和死记硬背。

(二)基于钟表术的教学论范式独立形态阶段

“近代时间的架构由钟表构成”,钟表的诞生和应用规定近代化时间长度,时间尺度在教学场域中的应用引发教学理论的变革。

近代以来,基于钟表术的独立形态的教学理论不断形成完善。夸美纽斯《大教学论》标志教学理论的独立形态初步形成,展示了钟表术在教学理论形成中的推动作用。夸美纽斯认为要将“钟表作为学校效仿的对象”,他关于教学论概念、范畴以及理论体系,是基于钟表术的时间尺度为原点而进行理论建构的。夸美纽斯认为教学是有规律的,是以秩序和自然为原点,“秩序是把一切事物教给一切人们的教学艺术的主导原则”,而时间尺度是建构教学秩序的基础。他将钟表应用于课堂教学时间安排,“务使每年、每月、每日、每时,都有一定的工作”,“把时间、科目和方法奇妙地加以安排”,“务使先学的能为后学的开辟道路,指出途径”。夸美纽斯在《大教学论》著作中展示了对学校教学时间安排的构想,“把握学校的教学时间,按照学生的年龄以及学习能力将学校划分不同的类型,提倡统一入学时间”,推动了班级授课制教学形式的诞生。夸美纽斯由钟表联想到教育教学安排,为班级授课制、年级制以及教学原则的安排奠定了科学原理。

(三)基于蒸汽机、电气革命的教学论范式科学化阶段

以蒸汽机代表的工业革命,推动了教学理论场域产生深刻变化,教学日益科学化和理性化,教学过程、内容和原则面临新的省思和考问,斯宾塞在教学内容选择上提出了“什么知识最有价值”的时代之问,科学知识取代道德人伦成为教学内容的关注重点。

工业时代的教学组织形式是以班级授课制为主体,强调教师、教材、课堂三中心的教学模式,映射工业时代标准化、规范化生产方式特征,适应大工业机器革命所需批量化的知识技能人才的需求。班级授课制是工业时代教学实践变革的产物,它强调统一与效率,但是学生多样化发展和个性化需求则受到抑制。赫尔巴特《普通教育学》将教学论建立在心理学基础上,裴斯泰洛齐、福禄培尔等都是教学心理化运动倡导者,教学心理化运动推动教学论研究科学化。

电力技术发明以及电器的广泛应用,推动了科技革命迅速发展。教育教学实践强调探究实验,强调科学方法。杜威反对传统教学论将认知主体与认知对象分开,强调“行动处于观念核心”,“学校应当将单纯以知识为中心的教育转移到儿童活动上来”,从而建构了以经验为核心的实用主义教学论范式。

(四)基于计算机、网络发展的教学论范式变革阶段

20世纪40年代末,电子技术介入教学场域,教学实践中电化教育技术不断升级,从幻灯投影类媒体、计算机多媒体到网络媒体技术的发展,教学内容类型多样化,音视频、动画等教学资源广泛使用,教学理论变革不断涌现,斯金纳程序教学论风靡一时,计算机辅助教学范式占据主流地位。计算机辅助教学范式是由技术引发的教学范式革命,在技术支持下,教学模式从讲授式教学转向探究式教学和项目式教学,WebQuest教学、基于问题式学习等教学模式不断涌现。但是计算机辅助教学的精准性和个性化欠缺,计算机辅助教学范式并未对学校教学产生变革性的影响,以教师和知识为中心的课堂教学范式并未显著改变。

(五)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教学论范式创新阶段

新一代人工智能以计算为着力点和突破口,极大地推动了教学实践的智能化发展和教学论研究范式的变革。人工智能革新了教学理论知识生产逻辑,催生了教学论学科范式转型。

人工智能驱动未来教育教学变革呈现新常态、新特征和新变化,在线学习与线下学习并驾齐驱,个性化的深度学习技术和知识生产工程代替了教师知识单向灌输,未来学习将打破教育时空疏离和隔阂,融合学校、家庭和社会教育于一体,课堂不会消失,但是课堂变革为师生互动、体验和探究之场所。在云计算、大数据智能分析技术下,未来教学实践变革必然走向精准、科学、个性和高效。教学论学科建设和发展必须适应智能时代教学实践变革和创新需要,凸显其对个体信息素养提升和智能社会变革的引领价值。基于大数据的研究范式,必然成为推动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范式转型不争的事实。

从口耳相传、印刷术到钟表术,从蒸汽机、电气、计算机到人工智能,技术引领教学变革,推动教学论研究范式转型。探析技术与教学论范式之间的相互作用、交互生成机制、范式和规律,对研究教学论范式转型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智能技术时代教学论范式的“危”与“机”

人工智能驱动社会深刻变革,教学论范式面临危机和机遇并存。推动教学理论范式与人工智能技术协同创新,是教学论建设的重要命题。

(一)智能时代教学论范式“危”的困局

1. 教学论研究范式滞后于人工智能教育改革的勃兴

人工智能技术倒逼教学改革,人工智能教育的勃兴反衬教学理论创新的滞后,教学论范式亟须从理论层面予以关注和回应。

华东师范大学祝智庭教授指出,在人工智能技术对社会变革产生巨大影响的新时代,人工智能技术对教学论学科的促进作用远小于其他领域。信息技术时代教学论学科建设呈现“慢”的病症。当前教学论研究范式仍然停留于工业社会时代教学理论,知识生产机制、逻辑结构、学科体系尚未发生根本变化。如果面对人工智能技术冲击,闭关自守,无视信息技术对学科创新价值,抱着传统教学论衣钵,故步自封,就会陷入学科范式生存意义和价值“危”局。赫尔巴特传统教学论关注知识学习和技能培养,强调教师、教材和课堂为中心,教学模式程序化,但缺乏对学生好奇心刺激和创造性的培养,课堂沉闷单调,师生活力匮乏。杜威现代教学论强调活动和经验在教学过程中的重要地位,重视发挥学生主体作用。现代教学论以生活化、活动化教学内容和方式取代课堂书本知识灌输,儿童生活体验和学生活动是现代教学论建构的逻辑起点。

人工智能时代教学改革超越传统教学论和现代教学论“三中心”理论框架,突破现有教学理论解释边界。传统教学论视野下的教师和学生单一主体,演进为“教师+人工智能”“学生+人工智能”的新主体存在。课堂教学场域和教学场景的虚拟化、全息化和精准性增强,打破了传统教学生态平衡,人工智能的认知能力远超教师和学生的认知能力,赋予教师和学生新的角色规范,催生主体角色内涵变革,转化为具有驱动力量的虚拟认知主体。智能教育人机共生的新型学习生态,带来教育改革颠覆性变化。

人工智能教学改革呼唤智能时代教学论诞生。但是当前我国基于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变革的教学论研究严重滞后于智能教学实践变革的需求,人工智能教学论的理论自觉以及相应研究的理论基础仍然匮乏。当前尚未形成引领人工智能教学变革的理论框架,以及保障智能教学实践高质量运行的规范标准。

2. 教学论方法论创新滞后于计算教育学的勃兴

当前教学理论方法论创新滞后于人工智能时代学科范式转型。传统教学论研究理论演绎居多,实证研究较少;质性研究居多,量化研究较少。近年来学术界关注教育实证研究的呼声日渐强烈,教学论研究中观察法、量表调查法、统计法等实证方法运用较为频繁,但受到技术手段和研究工具限制,以及样本选取和研究假设的局限,研究成果的片面性和滞后性较为明显。

大数据、云计算驱动社会科学研究范式的转型,数据与计算分析逐渐成为探索分析社会现象和问题的主流研究范式,吉姆·格雷(Jim Gray)从学科研究范式转型演变的视角提出“第四种范式”,即数据驱动学科研究范式,数据是教育与信息技术媒介,数据驱动范式是教育研究范式转向科学化、可计算化的关键,标志教育科学发展进入新的起点。2012年《欧洲物理学刊》刊登的《计算社会科学宣言》一文标志“计算社会科学”的诞生,在此背景下教育与信息技术催生“计算教育学”学科兴起,并视为研究信息时代教育活动和问题的一门学科。计算教育学是通过技术赋能,基于数据密集型驱动的研究范式,揭示教育复杂系统内在机制与运行规律的新兴交叉学科。计算教育学是一种基于关联思维的研究范式,这与传统教学论基于因果关系的思维范式明显不同。在大数据驱动下,教育研究范式从早期直觉经验观察阶段、实证分析阶段、解释理解范式向大数据驱动转型。基于智能时代范式转型,教育科学研究范式必须从定性、经验主导,转变为基于大数据、计算和模型的定量分析。

当前许多教学论研究者尚未明确意识到大数据在教学论研究中的巨大能量。而教学实践活动所产生的海量数据是不以研究者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教学论研究应更客观和全面地呈现数据之间的规律,摆脱既有思辨演绎的研究范式的弊端。教学论研究的持续繁荣需要借助新技术摘取“高枝”上的研究成果,智能时代大数据分析工具为教学论范式转型提供可能性。

(二)教学论范式“机”遇的生长点

生长点是教学论学科创新的关键,纵观历史上教学论范式创新都源于生长点的重大突破和选择。智能技术变革教学,呼唤理论创新,教学论研究面临人工智能时代研究范式转型,人工智能与教学融合是教学论研究范式变革的生长点。

1. 教学理论研究范式聚焦人工智能教学本质的新问题域

目前关于人工智能对教学影响的研究成果大多停留于人工智能对教育实践活动冲击上,较少从本体论层面剖析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本质、特点及规律,形成和建构教学本质的新问题域。

当前教学论学科必须从动态性、过程性视角,聚焦智能时代教学本质新问题域,延伸和拓宽教学理论发展的广度和深度。聚焦核心教学论问题域的变革,深度推进人工智能教学本质问题的理论重构。如果将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视为计算工具和教学理论的简单拼凑,其实质是一种简单的加法思维,严重低估智能时代教学论的学科价值。必须厘清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学科立场,包括独特的学科视角,独特的研究对象,独特的概念、问题域和方法论。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论须聚焦人工智能教学原则、教学方法、教科书、教学评价方式以及“师—机—生”三维师生关系等。

在深层的意义上,智能时代教学论确立了新的“价值尺度”,拓展了原有的“理论边界”,生成了新的理论生产机制以及改变了理论主体的生存方式。从工业时代教学论向人工智能教学论研究范式转型,必须从学科理论基础、教学目标、教学过程、课程内容体系、师生关系、教学空间等方面重构创新,应对人工智能社会和教育变革的挑战。基于目前人工智能教学的变革需求,教学论研究者迫切需要新的研究范式,从专业立场出发,运用教学论专业理论和方法深入开展人工智能时代教学理论的本体论研究,为智能教学实践研究提供理论基础,为教学论学科发展提供新的发展机遇。

2. 教学理论研究范式聚焦课堂教学变革形态变化

新时代教学论学科建设必须关注基于人工智能驱动的课堂教学变革,并将其作为学科建设创新的新生长点。人工智能技术与课程教学体系全方位整合,已成为课堂教学模式颠覆式创新的外驱力。智能作为一种独特要素已经全面嵌入教学结构模式之中,改变了传统教学的生态结构,颠覆了传统教学论研究领域。人工智能驱动课堂教学变革形态不断涌现,慕课、创客、翻转课堂和智慧课堂等形式构成新时代课堂教学改革新生态、新气象;与智能时代教学变革形式相对应的课堂教学模式、课堂教学设计以及课堂教学主体等教学结构要素推陈出新。新时代人工智能驱动课堂教学变革的态势愈发剧烈,大数据驱动以及互联网催生课堂教学变革,为改进课堂教学实践和教学理论建构提供契机和机遇。

3. 教学理论生产机制聚焦大数据下教学底层规律探索

长期以来教学论研究一直热衷于关注宏大理论的建构,由于缺乏相应技术分析工具,教学实践底层规律的探索及其研究缺席。通过大数据分析工具,更能清晰客观全面地展示教学实践底层规律的运行机制、机理、特点。教学论研究视野下沉,研究视角转向更微观的教学底层规律的探索,为改进教与学提供更具有针对性的指导。

智能技术在教学领域广泛应用,线上与线下课程智能化学习体验、在线交互学习行为等沉积海量教育大数据。以海量线上线下教育大数据为基础,基于算力和算法探析教学底层规律,提升改进深度学习,重塑教与学的新常态,推动课程与教学深刻变革。

基于智能技术精细刻画教育教学过程中人机互动以及师生互动,完整地捕获教学情境的客观数据,为教育场景量化和可计算性提供了研究工具,促使教学论研究范式从经验再生产模式,转向量化信息的数据认知加工模式,推动教学论研究走向科学化、精准化。视觉智能认知功能更容易感知课堂教学场域中学生个体差异及其变化特点,基于推理计算和语义理解获取特定教育场域的海量数据。海量数据驱动的计算范式必将成为教学论研究的方法论之一。

大数据驱动研究范式突破传统教学论研究含糊性之弊端,以计算为工具,精准、客观地刻画教育教学全过程,呈现实然状态的教与学双边互动过程。基于大数据认知模式推动的个性化教学和深度学习,已经成为教学变革新常态。



智能技术时代教学论范式“变”的限度

尽管人工智能教育教学实践改革如火如荼,但人工智能驱动教学论范式转变是有限度的,理性探索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的边界和限度,可以为人工智能与教学改革生态融合提供借鉴路径。

(一)人工智能精准性、可计算性在教学论复杂性范式建构中是有限度的

教学活动是复杂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教学系统的生成性、多变性和复杂性,使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于教学改革是有限度的。人工智能虽然汇聚海量教育大数据,但始终无法还原鲜活真实的教学世界。

大数据分析技术对探索教学底层规律,重建教学理论形态,发挥巨大作用。但是基于智能技术的教学理论体系建构是有限度的,不能过分强调教学活动、对象、内容等要素的可计算性,否则会陷入还原论误区。我们应重视教学活动的特殊性、教学情景的不确定性、教学主体的创造性。教学活动不是工业流水线上的重复程序,不能简单地化约为数据编码。

数据分析仅是获得教学活动的总体特征,对个体的具体特征获得是有限的。教学活动具有情景性、微观性特征,个性化倾向较为明显,每个教学事件都是不可重复而又高度生成的,产生的数据极不相同,碎片化的信息加剧数据获取难度,导致数据质量和准确性不高,对教学实践改进和教学理论建构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教学主体活动及教学结构各要素之间存在复杂互动联系,仅能实现有限、特定视角下的量化与计算。

智能技术的“可计算性”追求确定性和客观性,易于导致将丰富多彩的教学活动化约为算法和编码,复杂的教学活动被视为“可算度的教学”,人工智能大数据可计算性以及简约化,背离了教学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和生成性,智能技术还原教学世界存在本体论风险,算法遮蔽了教学活动的整体性,教学论范式是动态的、非线性的复杂性范式,人工智能算法偏好与教学论范式存在不可通约的障碍。

(二)智能教育的技术陷阱在教学论范式建构中是有风险的

技术陷阱是教学论范式建构中亟须规避的风险。智能技术内蕴“造客之术”和“塑主之术”。所谓“造客之术”是教学主体在智能场域中无法理性感知客观现实,从而使本原认识存在偏颇。“塑主之术”则是过度强调人工智能应用价值,而遮蔽了主体思维、情感和价值观。人工智能的强势介入、技术的趣味性和娱乐化导致主体认识、情感和意识沉浸于智能世界,忘却了自我。

人工智能教育教学改革的突飞猛进在某种程度上带来了泡沫化和娱乐化,“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读书、思考、辩论的理性时代也已消失”。智能时代教育教学改革为主体提供个性化学习支持,兼具主体的娱乐性和趣味性,人工智能的“造客”和“塑主”造成技术与教学角色本末倒置,“技术的教学”代替了“教学的技术”,“技术教育学”取代了“教育技术学”。

技术工具的强势及对其的过度迷恋容易导致主体话语权的缺失,从而遮蔽甚至割裂人的情感表征以及价值观,技术消解了情感交流和人性关怀。人工智能的教学论范式建设须为技术“立心”,以人性化、生命化为旨归,避免沦为“技术的教学论”。



智能技术时代教学论范式“不变”的价值立场

智能技术驱动教育变革,海量大数据涌现,对教学实践的改进和教学理论的建构带来巨大冲击。以“变”促“不变”,智能时代教学论必须坚守“不变”的价值立场,回归育人初心,既不能以狂飙突进的技术“裹挟”教学改革,也不能以教学论“自负”无视技术,以价值引领技术与教学论和谐共生。

(一)坚守人性呵护的教学立场,彰显教学主体价值

人文关怀是教学理论创新的本体坚守。智能时代教学论研究必须坚守人性呵护的教学立场,凸显师生主体地位,彰显师生的精神生命特质。技术是缺乏温度的,技术突飞猛进面临难以预见的风险,无法实现价值判断。智能时代教学论建设须以人学视角为人工智能在教学中应用“立法”,关注真切的个体,关注每个个体的生活世界,彰显教学主体性,实现人的价值。

智能时代教学论关注人的存在方式,确立其区别于机器的特质,培育情感,呵护人性,彰显主体价值,确证教学之为教学的根本属性。人是教学理论创新的核心,要以心智生命引领技术创新,克服教学技术主义和教学功利主义。安德鲁·芬伯格(A. Feenberg)强调:“一个发达社会的教育技术可以通过教育的对话来形成,而不是由以生产为导向的自动化的逻辑来形成。”

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研究范式必须遵循教学主体性价值取向,坚守生命教育学立场,彰显人文精神,杜绝技术异化导致教学主体桎梏,避免陷入算法绝对性控制。数据驱动的学科范式与教学论学科人文性在某种程度上相抵触,仅用数据驱动的研究范式无法触及教学领域的本真和实然,更无法深入探析教学实践活动规律。

人工智能时代教学实践活动呈现新特点和新变化,但是教学本质并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教师教与学生学相统一的过程。无论是教学理论生产的经验范式抑或是基于人工智能的数据驱动范式,人类智慧和人类主体性在场仍然是教学论学科创新的坚守。

(二)坚守教学伦理架构,彰显数据育人本体价值

探究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本质再构,必须观照智能技术融入引发的教学伦理,必须建构智能时代教学论的伦理框架,坚守人工智能课程教学改革的伦理特性,在人—机关系上,强调师生人机交互的教学实践伦理,处理大数据与人之关系须坚持“无害”和“有用”的伦理原则,防止智能技术异化导致教育主体桎梏,为智能时代的教学论学科建设设置“看门人”。

大数据研究范式无法触及教育领域育人的本体价值,数据主体、数据客体与教学活动要素之间构成有机整体,大数据化约性、可计算性与教学活动伦理价值存在兼容问题,智能技术逻辑难以取代伦理逻辑,单靠技术难以实现教学真善美。要坚守人工智能的教学伦理,彰显数据育人的本体价值,确立教育数据的价值指向,界定教育主体的数据权利,厘清教育数据的教育效用。

数据驱动研究范式并没有摆脱研究者的主观因素和理论假设,仅仅是将理论预设和主观性隐蔽在算法和编码背后,这实际上隐藏着更大的教育风险,只不过将以研究者为中心转为以机器为中心,理论依赖转化为数据依赖,由于数据鸿沟、算法黑箱和效率优先等因素,导致研究者陷入自我强化偏差、技术控制困境以及主体性危机等难题。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论,须彰显教学伦理价值,抵制数据风险和算法风险。

(三)坚守教学论复杂性范式,建构信息化时代特征的话语体系

人工智能介入教学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动态性,必须坚守方法论的复杂性思维,反思技术驱动合理性和限度,弥补信息技术与教学融合的沟壑。仅仅依靠数据驱动的研究范式,无法触及教学实践领域的真善美统一。人工智能时代的教学论研究范式须摆脱二元线性简单思维,克服工具思维、操作思维,走向本体思维和关联思维。技术的内在尺度和外在尺度要融为一体,避免仅仅从功用层面探究人工智能对教育改变的外在尺度,要从教学论视角审视智能技术的生命价值,挖掘技术的内在尺度,唤醒和挖掘生命成长的能动性和主动性。教学论复杂性范式须突破工业时代的范式束缚,突破教育学、心理学、信息科学、脑科学等学科藩篱和界限,整合不同学科的资源优势,多元协同参与人工智能时代教学论研究,实现理论体系的建构和方法论自觉。多样化研究视角和方法不是相关学科简单相加,而是跨学科融通整合的反思与对话,实现有思想的技术和有技术的思想有机统一,推动研究范式转型,建构具有智能时代特征,彰显中国特色、风格和气派的教学论话语体系。

作者系南京晓庄学院陶行知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南京晓庄学院学报》《生活教育》杂志执行主编。

责任编辑:苏丹兰

微信编辑:严匡正

监  制:周国华

本文选自《课程·教材·教法》2021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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