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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幼痂 2021-12-16

▣文/幼痂

南方的冬天没有雪,看不见瑟瑟缩缩的人,也不用担心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摔伤。雨下起来的时候,撑开伞的每一个瞬间我总是不可避免地重复想一次:现在真的是冬天吗?

不用停顿,也没有等待答案,我便挤进人群中去了。

我的时间分成好几个部分,占比最多的用来赶路。但很多时候做的都是重复着的双程行驶,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另一个地方回到这个地方。几乎每天,都会路过相同的地方,然后拍下来发给好朋友,敲出的一行字是:我快到了。

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很奇妙,后来奇妙变成无聊,紧接着沉沉睡去。睁开眼的时候就是目的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宽慰:今天算是有过午休。然后跟司机道别,走进同样的地方,面对相似的人群,等到时间一过,返程。这一次没有睡觉,扭头看向窗外,霓虹亮着的街道上每一辆车变成了一个奔跑的人。在拥挤的路上穿梭着,并没有要超越任何一个人,只有为了缩短时间变得快一点的决心。

冬天永远是最晚的时候来。所以我不喜欢冬天。

在我洋洋自得时,有人撞到我的肩膀,还没来得及给对方的道歉回复一句“没关系”,他早已奔向温暖的房间,为结束这一天做着最后的百米冲刺。几秒短暂的走神,我也变成最晚的人。

我变成了冬天。按照证明题的算法,推理的下一个步骤是:我不喜欢我。

躺在床上后,没有急着让大脑休息。我仔细罗列了所有关于我的事项,普通又无意义。好不容易想起一件有意义的事,发给好友后没得到他的回复,他睡着了。我的眉头应该又一次皱起来,怎么又晚了呢?

临睡前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便是和自己和解。晚到总比不到好。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梦。是在电影《爱你罗茜》中罗茜酒店的有海的房子的一扇窗前,我的视力神奇地变好了,看见了亚历克斯正朝着这座房子走来。而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罗茜。然后我睁开眼睛,睡在没有窗户的房间中,不论左右视线都被遮蔽。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来,想起了那两只只能在鱼缸中浮动的小金鱼。

我发消息给朋友,他说也许是因为我前一晚看了这个电影顺便就会做一个梦。他的消息后又附上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我删掉了,“这电影是我两年前看的。”回复他,“你说得对。”再发一个笑得很开心的表情包。他不知道我此刻正在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我忧虑的是我的视力不会再恢复了。

罗茜本就等在那里,亚历克斯自然会自己走上来。而我的鱼却只能随着我被完全遮蔽,终究碰不到海。他永远不会知道,我难过的是若做梦的时间足够长,也许我就能变成鱼游到海里去。

梦醒之后,时间又回到我的轨道上来。慢吞吞地往前,小而拥堵的房间里,呼吸频率都要迟缓一些,仿佛唱歌时候我永远落下的四分之一拍。

胳膊从被窝中接触到空气时,温度就会被吞噬而去。放在床头的睡衣摸起来也冰凉,我的体温传递出很多讯息。这时候终于寻回了一点自信,有一些细小的东西正因为的存在而改变着。但这依旧不足以抵消我对冬天的不喜欢。

可它又等同于我,带着冰冷的温度。

所以我会和关心我的朋友吵架,还要用激烈的言语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能真正的理解我?冷冰冰地丢给对方的问询中,连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封闭起来。如同我不可挽回的视力,与人交往间裂开一道口子,无法弥合。

小表妹发给我的微信超过了二十四小时还未回复,那些生命中不足一提的短暂过客却总是让我尽量快速地保持着热心。也许是为了维护自己乐于助人的体面,但我的小表妹们应该清楚,我总是不易于亲近。造成错位的答案,是我总慢了四分之一拍。与很多伟大的作曲一样,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却不能是令大家陶醉的二重唱。

我还是在关心着那两条鱼,他们出现在很多个我目所能及的地方。很多时间里我觉得我变成他们,身体得到交换的同时,思想也留给了他们。所以我的记忆不大多,很难搭配起完整的镜头序列。疲惫的感觉很快就会缠绕住我,醒过来的时候一定又换成了新的梦境。

我在晚归的时候遇到两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他们愉快地与我攀谈,问我为什么总会是晚一点的那个?

我回,慢性子吧。

他们笑着否认,再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跑起来呢?

我回,我上一秒还在跑,这时候我不过得歇歇脚缓口气。

他们一边跟我招手一边继续,两人要打赌我到底会不会往前追上那些曾经的伙伴。

我转身走向左手边的路线与他们告别。

当天晚上,我给自己的日记本留下:我开始喜欢冬天。我开始喜欢晚一些的自己。


 

 你好,谢谢你。

——幼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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