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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桃花意

 黎荔专辑 2021-12-17
三月桃花意
黎荔

三月在一片春暖花开中隆重登场,散尽冬日寒气,氤氲春意盎然。万物生长,一切生命仿佛重新开始。岁序轮回,又是一个美丽复苏的起点,一花一草,慢慢充实一整片交大风景。



今天是三月的第三天了。每年的三月三日,是一个可爱的日子。在日本,这一天是“少女节”又称“姑娘节”,是全国性的节日。日本人认为,这时正值红桃报春,是女性美的象征,所以也叫“桃花节”。朵朵桃花好像在枝头喧着闹着,让我为她们写点什么。


昨天走过交大校园,不经意间抬头,发现桃花在枝头已次第开放,如火如荼,随风过处,沸沸飞花。一排排开满粉色花朵的桃树,弯枝如画,曲直有韵。层层叠叠的桃花,窈窕婀娜,争奇斗艳,红萼锦簇,如临水梳妆的美人,楚楚动人,令人心醉。远看一片绿烟红雾,此中的艳,怎样的美人,在春天的天然烂漫面前也会怯。人只不过是自然造化的一种,站于自然面前应是恭恭敬敬,所谓无为而和,人浸在那花光树影里,人是点缀才对。



当然,风景里没有故事,没有人,也算不得什么。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好,是因为那个倚于门槛前的女子,并不只是说桃花。她只管站在那里,与恰好路过的人两下目接,心里欢喜,却不好意思起来,转头看那粉墙下的一树桃花,淹然百媚,所以觉得那花亦是美人,美人亦是花。那种让人迷醉又惆怅的美,摇荡在心尖尖上,叫做人面桃花。粉色是少女的颜色,所以桃花怎么看,都像一群不谙世事的少女。树林拐弯处,猛然撞见她们,我惊呆了,惶惶然,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们依然笑靥娇羞,依然腮红欲滴,依然粉颈婆娑,和一千年前的姐妹一模一样。那一袭幽香,来自同一个葬花的香囊,来自同一首“桃之夭夭”或唐诗宋词。桃花们窃窃私语,若无其事,一副陶醉的样子,一副专心致志、憧憬出嫁的神态,似乎从不考虑嫁给谁,反正嫁与东风春不顾,只要谁家少年足风流。她们是春天的新娘,她们每年都要出嫁,嫁给春天里某种汹涌的物质,歌吹为风,粉汗为雨,哪怕娇艳转瞬随风而散。我羡慕她们,没心没肺,不管不顾。我愿意见证了她们的婚礼,她们脸上的幸福感染了我。



我听老人讲三月生的女子大多命运坎坷,所谓桃花命薄。其实,这不过是红颜多劫的一种说法。那些桃花般早熟的女子,在百花还矜持严守之际,已大胆妖娆于春风之中。桃花一般的女子,外表明艳,灼灼其华,多是前卫的丫头,一场小小的南风就催开了伊的心花,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春光一露脸,伊就迫不及待地姹紫嫣红,如同伊的爱一样,爱就爱个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桃花不是旧式女子,绝不会低眉敛目、笑不露齿靠。自己双足跋山涉水,跌跌撞撞寻找往前走的路。凭着美貌与蛮勇,把人生苦难都一一试来。即使许多错事叠加,才懂得从容行路,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红艳奔放的青春不怕风雨相加。只因出生的时候,桃花灿若云霞,从此春天的心志伴随一生,永远飞扬,永远有梦,永远站在花丛中露出明艳的笑。桃花女子,适合生在这个自由的时代,那么亮烈地奔向自己的幸福,真真正正不枉地活过。


在存天理、灭人欲的时代,桃花被视为轻薄,是尤物亦是祸水,是不祥的春情萌动,必须要封锁深闺,否则桃花是劫是杀是妖孽。其实,朵朵烂漫的桃花,就像邓丽君的温柔歌声,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可以穿越高墙,化解铁幕。在动乱中求生存是令人惶恐的,在专制禁锢中求快乐是让人绝望的。因此,桃花才在中国历史上产生了特殊的文化意义。若问起什么是最理想的生活,大约有不少人会半开玩笑的回答:“世外桃源!”文人骚客凡有淡泊名利情怀者,大多爱桃花。比如张志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比如唐寅“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而创造了“世外桃源”的五柳先生陶渊明,应该算作崇尚自然怀有理想主义情怀的鼻祖了。



木心说:“大动乱的年代,颓壁断垣间桃花盛开,雨后的刑场上蒲公英星星点点,瓦砾堆边松菌竹笋依然 总有两三行人为之驻足,为之思量。而且,每次浩劫初歇,家家户户忙于栽花种草,休沐盘桓于绿水清山之间 可见当时的纷争都是荒诞的,而桃花、蒲公英、松菌、竹笋的主见是对的。”关于时代,关于人生,特别是关于有主见的人生,很少有人说出这样的意思,而且把这层意思说得既蕴藉又爽朗。人生短暂,朝代更迭,名利纷纷,如过眼云烟,哪儿比得上山川水秀春暖花开?一枝红雨纷飞的桃花,才是自然给予我们的大美,人生在世的本心。


桃花在三月的阳光里伸展腰肢,从浅浅的白到嫩嫩的粉,从新芽到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此番清新景色只能在三月看得见。只有桃花才会开在春风里,只有骆驼才会懂得恋慕甘泉。错过再多,也不能错过烟花三月桃花盛开。


在春日渐暖的的时光里,铺一纸素笺,盈一怀似水柔情,谱写脉脉心语。不辜负暖阳时光,不错过桃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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