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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请不要以人民的名义

 黎荔专辑 2021-12-17
拜托请不要以人民的名义
黎荔



最近大家一起追的爆剧,竟然是一部主旋律。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部剧最先火起来的不是颜值担当陆毅,不是演技爆表侯勇,而是顶着一对通宵麻将眼的中年大叔李达康书记,凭借一对沉重双眼皮、谜之微笑和超群背锅能力,长期奔走在GDP道路上的达康书记,表情包刷遍朋友圈,成为一票粉丝心目中的新晋男神,迷妹们一波又一波的前赴后继。


所谓现象级反腐剧归来,以人民的名义,不过是停滞了十年之久的反腐剧,在中纪委和最高检推动下重启。所以,我没觉得这是史上最大尺度反腐剧来袭贪官养成史,所谓“最大尺度”,只是因为我们人民比较少见多怪而已。因为停滞了十年之久,其中的价值观很成问题,周梅森所采用的视角仍然是十年以前甚或更早之前的政治视角:只是不断强调一件事,我们的干部队伍坏掉了,并没有去深入探讨如何建设有效的制度。其中也没有展现出人性的复杂性,而只是更加展现出人性邪恶的那一面,从尺度的大小和人性揭露的深度,没法和美国的《纸牌屋》相比。所以,我不喜欢《人民的名义》,因为,好多心灵很清净、很干净的朋友看了这部反腐剧之后,感到非常惶恐,觉得自己不堕落就无法适应这个社会。有些人甚至把它当成了堕落的理由,就是说,这部反腐剧的立意是很好的,拍得也很好,但观众会从里面读出另一种东西,他会觉得自己找到了堕落的借口,觉得这个社会在逼着他堕落。但事实并非如此。尤其从女性的角度,我非常厌恶其中落后的性别观念,在这方面,完全是一部不及格的电视剧,放到性别意识为“政治正确”的美国,一定会被女性观众投诉的。

在《人民的名义》里只有一群大老爷们勾心斗角权力游戏,而女人们,不是职场上的痴傻呆笨,只能作为背景衬托男性的英明神武,就是在家庭中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所谓的“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不是黄脸婆怨妇人设,就是面目模糊,根本没有丝毫存在感,就如张爱玲在《茉莉香片》里说的“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还有的妻子演技超级拉风,比如政法委书记高玉良和妻子吴慧芬,他们的婚姻关系像一张供销合同,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所有的和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幌子,两个人在婚姻中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各取所需、各司其职,形同陌路。明明高玉良在香港已有情人,两人彼此都已是路人,还要在外人面前展现夫妻恩爱,极力维护形式婚姻,两人的婚姻中只有幌子和利益,这种演技夫妻,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李达康代表了相当一批所谓的“成功男人”,他们出身贫寒,凤凰男艰辛出道,位居要职,行事谨慎小心,不嫖不赌,作风很正,这一切不过是由于太爱惜自己的位置,力保自己的政治地位。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他们在官场上有着相当的政治野心,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官位,只对权力感兴趣,对女人无感。他们爱无能,没有情趣,不懂生活,更不关心自己的妻子,因为官场长期练就的情绪管理功力,那一张脸端得平平的不动声色,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长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大叔李达康这么有人气,但他作为一个男人,简直就是灾难级的现象。哪位“迷妹”被这样身居要职的中年稳重成熟大叔吸引,你去看看他老婆脸上是否焕发出幸福的光彩吧!他的世界里多半只有工作,却没有生活,别人都要为他牺牲,如果与妻子在婚姻中貌合神离,同床异梦,那么责任和错误都是因妻子而起,而他永远正确。李达康很清廉,可是,他身边却盛产腐败;李达康很有党性,可是他连夫妻关系都搞不定;妻子在他眼皮底下贪腐,他都无所察觉,还有欧阳箐的疯狂受贿难道不是以物质来填补婚姻中的孤独空虚?为了出政绩,李达康可以无所不用极其,可以突破一切界限,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独善其身,一毛不拔,生活在自己权力的世界里,对身边的人却不闻不问。姐妹们,你们就嫁这样的猥琐中年男有什么好的?不要指望从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温暖,除了肮脏的权力游戏,他内心的空洞可想而知!在最后离婚谈判时,欧阳箐对李达康说:你要有情谊。他的回应是:我们不是梁山好汉。欧阳菁手持离婚协议,摇头叹息:李达康啊,也只有这份离婚协议才能让你放下手头的公事,立即回来!将李达康这一冷血动物刻画得淋漓尽致。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告诉那些年轻的姑娘,不要和“老男人”太接近的原因,因为,那是你的少年情事,却是他们的餐后甜点,其实他们真的不再需要爱情,只不过是借年轻而新鲜的身体,来调动自己日渐消退的荷尔蒙,“只能令他快乐”,这是很多中年男人选择女人的标准,这个标准有些自私,甚至有点残忍,但这也是中年男人的身心条件决定的,他们经历过人生的风雨,很怕再付出,他们工作之作回到家中(如果他们没有在酒局饭桌麻将台夜总会,而是回到家中的话),也是筋疲力尽如榨干了汁液的甘蔗渣,不说话不爱动长时间沉思默想琢磨领导潜台词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什么追剧追出了男神,这样的李达康给我来一打,妹妹劝你不要了!


其实,当下的中国,两性之间的矛盾甚至比拆迁还要严重和激烈,至少更加普遍。转型时期的中国,婚姻问题正在成为社会性问题,这本身说明,女人的自我意识在崛起,而男人们,几千年的文化惯性使他们缺乏反思意识。男女矛盾是当下中国最大的矛盾之一,但在这部价值观和表现手法都极其滞后的现实剧中,根本就没有直面现实。直男癌的编剧和导演的人设就是“男人为权力服务,女人为男人服务”。女人不是当怨妇妻,宁可分居、宁可离婚不离家,宁可忍受丈夫有情妇,只要有荣耀和也可以做万年忍者神龟。不是成为高小琴一样的交际花,通过做公共情妇成为百亿贵妇,就是在职场上傻缺一样等着被拯救。男人苦苦追问权力,什么时候我能升?女人苦苦追问男人:什么时候你给我爱?这是什么神逻辑呀?这是何等落后的思维。在《人民的名义》里,只有一群为权力疯狂的男人,和一群为情感失意的女人,刻画着欲望的国度,权力的游戏,男权的社会,无爱的人生。


在越多越多当下中国的女性闺蜜聚会里,你常会听到有一些优雅知性、神采奕奕的女性,那么风轻云淡、轻颦浅笑地安慰身边的姐妹们:“根本没有必要为那种男人生气,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都是毛茸茸的裸猿,根本就没进化好,一低等生物而已。”从当年的《水浒传》的“仇女”到今天21世纪的“仇男”,我认为历史是在进步。当然,我也并不认为这种两性之间的彼此仇恨和永恒斗争,就是这个世界应有的理想状态,但是只能说,每个人只能顺应自己的意识去生活,所以能够跳出自己意识,看清自己、有更大格局的人,这几千年来,我们都管他或她叫“圣人”。既然我们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圣人,因此两性的误解与战争依然在继续,只是今时今日,几千年来压倒性的男强女弱态势已经有所改变。而大梦未醒的直男癌还在继续YY自己腾云驾雾金光万道拯救世界的硬核英雄人设,好吧你们高兴就好!连迪斯尼的公主系列的剧情都开始大反转了,建议你们去看看迪斯尼动画大片《海洋奇缘》和《冰雪奇缘》。当然,中国电视连续剧一向剧情掉线台词弱智价值观落后,不是盛产包子雷抗日神剧就是腹黑宫斗剧,能产生这么一部政斗反腐水浒版《人民的名义》已经算不错的了,不过不要以人民的名义来代表我,如果说人民包括男女的话,这部《人民的名义》中,只有正面的男人,没有正面的女人。改名叫《直男的名义》吧!


谁说那完全不保护受害者利益的奇葩新婚姻法,那只有嫁人才正常、才能获得幸福的强大集体无意识,那把女性视为生育工具所以把年龄视为婚姻市场最高价值的中式潜规则……所有这一切织成了一张网,让中国的妻子们无路可逃?当一个游戏的规则如此失衡,“不跟它玩了”已成为越来越多的中国女性最明智的选择,要那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干什么?管他是李达康还是王达康,省委书记还是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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