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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怀念的是18岁？ 黎荔 最近朋友圈被一大波18岁的照片刷屏。“18岁刷屏”到底是什么梗？说法不一。一种流传颇广的说法是：因为到2018年了，这可是2018（爱你18）啊！还有人掐指一算，90后已经集体成年，00后、10后正式接管世界，18岁的复古风潮劲吹朋友圈，是失落的一代人说一声18岁再见呀！又临岁末，回忆下当初青春无敌的样子，怀念下曾经的青涩时光。 为什么怀念的是18岁，我觉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18岁是明确无误的人生分水岭。18岁是我们每个人一生中最特别的阶段。 春水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18岁。18岁那年，终于从未成年到成年——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入网吧了！决定十指交叉牵住一个姑娘的手，也没有人再吼你居然敢早恋。18岁，从自己那小小的一方土地走了出来，明白了世界的精彩，也看到了平凡的枯燥。18岁，意味着年轻与美好，可以尽情地做梦、幻想，可以勇敢地尝试、失败，同时也意味着成长与责任。可惜，没有完美的成长，没有完美的青春，我们总得跌跌撞撞，付出代价。 18岁，在中国意味着日夜刷题的“考试人生”结束了（暂时不考虑日后的考研考博托福雅思），终于结束了十几年漫长的苦修时代，功课不再是巨大的负担。离开直升机一样日夜盘旋在自己头上的父母老师，一夜之间，身上的种种捆缚神奇地松开了，面对着赤裸的、坚实的自由，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刚进大学的人，多会惯性地沿袭自己的前12年，努力学习，保持好成绩。也许会有人醒悟，这不是他要的人生，但是更多的学生始终迷茫着。哪个年轻的生命都想主动地掌控自己，恣意自由，越这样想就越慌张着急，越使不上力气，越觉得茫然无力。他们是存在的吗？看来是，每个都活灵灵的。但他们的心一点不踏实，踩不到地面的漂浮感，很多人在18岁或者可以说自由突然到来的时候，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前12年是一颗钉在课本上的图钉，18岁之后成了喧嚣的游乐场，这种人生转换太快太突然，等意识到已经快大四毕业了。他们后悔没有在18岁步入成人社会时，首先为自己写好“自立”两个字作为人生信条。 18岁还意味着生活空间的巨大变动，因为18岁之后，一场高考将我们抛向了远方，从此有一个精神性的故乡，被远行的我们随身携带。18岁之后的故乡，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得以凸现。一方面，故乡在某种空间和时间（18岁以前的全部岁月）上静止着，作为一种有效的参照物和目击者，确证着我们的“在”与“不在”；另一方面，它又流动不息，穿越众多人事纷纭和离合聚散，与我们一起经历一次又一次出走，体验生命的创痛和无奈，始终在我们心里。在我们此后的生命流浪中，故乡会成为一个特定的情结，象征性的暗示了我们生命的两重性：对流浪与安居同样强烈的渴望。故乡，那是一个“出走——归来——再出走”的地方，乡愁成为一种形而上的事物，有时候，故乡是那个小城或者村庄，可是更多的时候，它意味着我们逝去的早年时光，那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了。 所以，我们会不断怀念18岁时的人生出发。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怎么可能呢？这一出走，就是天涯海角，“风流子弟曾少年，多少老死江湖前”。当60 后 70 后 80 后甚至90后们，纷纷拿起了保温杯开始养生，念句阿弥陀佛一切随他去吧，突然之间，18岁的回忆涌上了心头，这一记回忆杀的伤害是一万点。想当年，18岁时心比天高、无所畏惧。18岁时只问对错，不问功利。18岁的那颗心，如此纯净，可以不顾一切爱一个人，心这么小，住进来那个人却那么大，大到可以付出一切。至于18岁的身体那是杠杠的，嚣张得厉害，哼着歌逃课，眯着眼上网，天天熬夜到凌晨两三点，照样如发电机一样精力旺盛源源不断。那些莽撞冲动，天真不羁，爱管闲事，容易满足，理想主义，好奇心无穷，脑袋一根筋，都到哪里去了？18时甚至除了青春无敌，口袋空空一无所有，但因一无所有无所顾忌，因一无所有而敢于直言，为了一件小事可以赌上性命，看到落叶也会掉眼泪。 岁月流转之中，什么时候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消磨掉了？18岁，意味着以后的烦恼越来越多了。油腻、算计、老气横秋、暮气沉沉、笑里藏刀，浓浓的市井烟火气重重袭来，让我们不再有一张干净的脸。曾经眼角眉梢的倔强变成了成年人的精明和疲惫。过多的选择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我们曾有的纯真和淡定。现在很多人的眼睛中有很多惊慌，恰恰就是因为我们见到了太多，欲望太多，所以我们的灵魂不够安定。18岁以后，我们有太多东西可以选择，心安对于现代人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 当然，永远有例外。有的人在18岁就未老先衰，有的人90岁仍然年轻，也许时间并不存在，它只是一个人们自我预设的概念而已。对有些人来说，每一天清晨醒来，都像一个18岁少年一样，这个世界充满了意义、魅力无穷地在他眼前展开，无论他把自己包裹进出入CBD高层写字楼的笔挺西装，还是一身短袖 T 套长袖 T 的杀马特的衣服，他都是在鲜活地过他余下生命中最年轻的一天。倾泻的阳光照在他的额头上，也照在唇角，有些阳光，更是调皮地跳到肩膀上，他头顶上的那片天空也是清澈的蓝，仿佛那蓝只有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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